任何情报系统的打造和维持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裁决者建立百年，如今才有了勉强可以遍布帝国各级郡县的情报收集系统，这其中每年砸下的银子不在少数。
对此，外界或许并不清楚，可是作为裁决者的一员，陈天泽却知道，任何一个情报机构的设立以及运营，没有足够的银子和忠诚来支撑，都可能将裁决者陷入危机之中。所以，最让人头疼的便是一个情报的准确性真实性。
曾经有一件事情，让陈天泽印象极为深刻。在并州任职之际，一个下属郡县传递来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关于恶魔部落的情报，情报的传递者在传递出消息之后便莫名其妙的死掉了，后来并州中品裁决者出动了数十人花费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才确定了这条情报是假的，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而对于陈天泽，对于殇州裁决者而言，情报系统几乎是一片空白，这无疑是将裁决者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没有消息获取的渠道，就像一个无头苍蝇。
而要建立一道属于裁决者自己的情报系统，对于现在在泥泞中挣扎的裁决者而言，根本就不可能。所以陈天泽将视线转向了风月阁，这个素来以情报换取财富的风月场所。
当陈天泽和冯玉楼走出风月阁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四周的街道略显寂静凄凉。
走在街道上的陈天泽一边皱着眉头思索着怎么样能够将整个风月阁吞下，一边看似漫不经心道：“逃走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在风雨阁里，陈天泽曾一手直接断送了一个黑衣人的生机，而另外一个一直守在门外最后逃走的家伙，自然就交给了假装出去收拾残局的冯玉楼。
冯玉楼轻轻点头道：“已经可以确认是狐月山的人了，只不过现在还不好说是大当家还是二当家的人。”
陈天泽一挑眉，疑惑道：“还有这种区别？”
冯玉楼点点头，道：“大人有所不知，狐月山有三位当家，十二位长老，麾下匪盗足足有上千人之多。这其中，三位当家各自执掌相应数量的长老和匪盗，以大当家居多，只是这些年来外界传闻大当家和二当家素来不和，而二当家这些年的势力也有所增长，试图想要和大当家抗衡。”
陈天泽笑了笑，轻声道：“还是窝里斗啊，咱们帝国到哪里都是这幅德行。对了，不是有三位当家吗？那么三当家是谁？”
“大人相比已经见过了，三当家就是奴隶卖场的主子，年纪轻轻，却素来不喜欢争权夺势，所以在狐月山之中，他麾下的长老数和匪盗数目也是最少的，加起来才不过一百余人，在狐月山中，影响力也是最小的一位。”冯玉楼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陈天泽愣了一下，想起那一日在卖场看笑话的年轻男子，心中却不禁有些怪异。那个年轻人就是三当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没有啥震慑力，可怎么就成了狐月山的三当家的？一念至此，陈天泽隐隐觉得这个三当家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思索了片刻之后，陈天泽才轻声道：“狐月山也该按耐不住了，这几日盯着点裁决者内部，若有人有异常立刻告诉我。还有，和风月阁的买卖你带着晋安一起盯着，对于晋安也无需刻意培养，日后能不能担当大任就看他自己了。”
冯玉楼点头。
冷清的街角处，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个扛着长剑的女子坐在台阶上，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么，根本没注意到陈天泽和冯玉楼的临近。
陈天泽愣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站在陈天泽身后的冯玉楼则是扬起一个怪异的笑容，识趣的抱拳离开。
等冯玉楼离开之后，陈天泽才悄无声息的溜到了女子的身后，大喝一声道：“打劫！把银子交出来！”
女子被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转头看到了一脸戏谑的陈天泽，瞬间大怒，一脚踹在陈天泽的小腿之上，怒道：“作死啊，大半夜的，吓死本女侠了。”
被陈天泽吓了一跳的女子还能是谁，自然是那个整日扛着长剑，嚷嚷着要做女侠的高侠了。只是不知为何，这大半夜的却突兀的出现在这里。
陈天泽没有闪躲，只是疼的的呲牙咧嘴道：“女侠也害怕被打劫啊？”
高侠狠狠地瞪了陈天泽一眼，似乎懒得搭理这个家伙，只是转身坐在台阶上，嘟着嘴生闷气。
陈天泽顺势坐在了高侠的旁边，轻声道：“这么晚了，不回家吗？”
“我没有家！”高侠恶狠狠道，语气之中满是不悦。
陈天泽瞬间了然，笑道：“看样子是和家里闹别扭了。”
“要你管啊。”高侠怒道。
陈天泽嘿嘿一笑，道：“我是管不着，可是这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这么蹲在外头也不像话啊。再说了，你就这么出来了，家里人不担心吗？”
高侠瞬间如同一只发飙的刺猬，怒道：“他们才不会担心我呢，就知道怎么做生意，怎么为家族做贡献，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至于担心，谁信啊。”
陈天泽愣了一下，随即收敛笑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高侠没有吱声，只是神色之中有了一抹犹豫。
陈天泽缓缓道：“有这么一个姑娘，家境优越不说，家里人也对她宠溺之极，可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姑娘却偏偏想要做那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女侠，所以女孩子在趁着家里人出门的时候偷了不少的银子，然后独自出门闯荡。”
“然后，她果真遇上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游侠，一同游历江湖。只可惜身上的银子不够，所有他们一起爬树偷鸡，甚至还会去坑蒙拐骗，日子也算快活。女孩子总喜欢叉着腰，嚷嚷着自己要做天下第一大女侠，让所有的江湖才俊都拜倒在她的裙子之下。只是后来，在饿了好几天之后，女孩子才知道，原来江湖不是那么简单的。世界那么大，可自己总该走自己的方向，不是吗？”
“后来，女孩子回到家里，才知道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家里人很担心，甚至还派人尾随在她的身后。那一刻，她才知道，所谓的江湖，只是心有所想之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云的地方就有天下，有心爱的人在身边，比什么江湖都美丽。”
陈天泽眼神之中出现了一抹罕见的黯然。
高侠转头看着陈天泽，轻轻道：“那她人呢？”
“死了。”陈天泽停顿了许久，才轻轻开口说出这两个沉重无比的话语。
“哦。”高侠破天荒的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后，转头道：“你和我说这些，是不是因为我和她很像？还有，一见面的时候你就表现出了很大的善意，也是因为我和她很像。”
陈天泽点点头，轻柔道：“很像，不过你是你，她是她，我分得清。我知道，你们都不愿受委屈，想要追寻自由。就像一只满身刺的刺猬，很多时候恨不得将对方乃至自己刺得鲜血淋漓。可我知道，你们都是善良的女子，一点也不坏。”
高侠点点头，顿了一下之后便起身拍拍屁股，道：“我回家了，谢谢你的故事哦。”
陈天泽笑着点头，目送高侠离开。
高侠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可没走出多久，便红了眼睛。
有些人，来了又走。世事无常，总归有太多的生离死别。离开的人永远离开了，可活着的人还要带着甜蜜却又痛苦记忆继续坚强下去。
人该学会知足，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