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景第二次到飞云城来。自从几个月前接受城主的任命,都在折云城一带终日厮杀,几乎没几天休息。以至于来飞云城和其他将领一起开个会的时间都没有!
飞云城城门外地行人来来回回,依旧是那么繁忙。马儿不耐货物的繁重,仰头带起一阵嘶鸣之声。被那车夫一连抽上了几鞭子,只好又低下头来,继续努力前行。
这次来飞云城,很明显,这周围一带萧条了许多。人流寡少,多有衣衫褴褛之人;往来商客,尽是面有菜色之宾。距战事已半月有余,那各处被屠灭的村庄依旧还有没有熄灭的零星火焰,前日撒过的小雨反而让火苗奋起滚滚黑烟。遍地四野尽是正在重新修建房屋的村民,那坍塌的土房下是他们已经逝去的亲人!
李景刚到的时候,看见那些无家可归的农夫还会上前帮忙清理清理废墟。这次来飞云城,李景只带了五十名亲兵,不过帮个小村子清理下垃圾还是可以的。结果好不容易花了一两天时间把一个村的事情做完,放眼望去,周围十几个村子更大,废墟更多,照这样下去,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时间。述职在即,谁敢拖延!
不多时便进了飞云城。城内不比城外,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街道,繁杂的货物,四处杂乱的吆喝声,这都让李景觉得城内和城外是两个世界,进来后便有恍如隔世之感!正在李景叹气之余,忽然有人笑道:“年纪轻轻,正是得意之时,为何做这老成之态,真是笑煞他人啊!”李景回头一看,旁边一小楼之上,却是黄特笑呵呵的看着他!李景在折云城早就听说黄特防守飞云城一事,当初刚刚得到城主青睐之时便是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俊朗青年把飞云城的种种掌故讲给自己听。心里也是对豪爽而又健谈的黄特颇为钦佩。不及多说,李景仰头笑道:“黄兄好兴致!半年不见,已经坐上左领军的位置了,可喜可贺啊!”黄特撇了撇嘴,回道:“有什么好恭喜的!手下就千把人的老兵,其余都要我自己招人,自己训练!哪像你,我辛辛苦苦训练出来两万人被你小子得了!”
李景也晓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黄特是自己在飞云城飞云铁军众将中见过的最有将才的将军,他带过的兵怎么会差!现在若是假装客气,实在是打脸,李景便呵呵一笑:“那承蒙黄兄照顾了,别的不多说,这一顿我请!”说着就走了进去。黄特笑道:“算你小子识相!”
李景刚一走了进来,一个小二赶紧迎了过来,谄媚道:“哎呦,客官您请进!人这么多啊,来来来,二楼二楼有位子!”李景听着耳熟,仔细一看,居然就是当初自己和弟兄们初来飞云城的那个小二,当即逗着说道:“小二,你看我是谁!”那小二眼见着五十多个人要进店,知道今天来了大买卖,正打算仔细伺候着,好弄点赏钱,忽听的这贵人说话,吓了一跳,以为谁上门找他算账来了,战战兢兢的抬头一看,却不认识,颤声道:“客官,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没得罪过你啊!”李景听得一笑,估摸着这小二平时没少惹火,便又说道:“你仔细看看!”那小二大着胆子一看,便想起那半年前的事来,心中一喜,蹦了起来:“哎呦,将军是您那!听说您老在折云城那边发达了,这次调回来我们飞云城当大官来了!”
李景估摸着黄特那边等急了,笑了笑:“小二,你的消息还是那么灵通!领我们上楼吧!”小二赶紧让开路来,一边引着李景上楼一边笑道:“将军您还不知道我吗?这飞云城的事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小二我外号包打听!将军您这次来可真要尝尝我们小店新出的好菜,上次小的不长眼,没让您吃的舒服,这次保准您和您的侍卫吃了一次还想一次,吃了这顿还想下顿!”李景进店之前心里还略有忧郁,现在被这小二插科打诨,讨得一阵欢心,心中乌云遁去,不禁哈哈大笑,说道:“小二,甭说别的了,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来!”
推开二楼雅间一看,黄特带着两个亲兵正坐在里面品茶,听到门响,回头看了看。
不多时,李景边和黄特坐了起来,一众侍卫熙熙攘攘在客栈二楼排了十余个桌子。黄特拿起酒壶,给李景点了一杯酒,又给自己点了一杯,端了起来,笑道:“我们客套话就不说了,这杯就祝我二人升迁之喜吧!”李景也欣然端了起来,两人一干而净。二人许久未见,来回几句便说道李景在折云城的战事起来,听到闵韧帅将之死也是嗟叹不已,舍云之逃也奋力一跃,恨不能手刃此人,待到说道大败乌云城大军之时也是抚掌大笑,而黒泰所部铁骑的英勇也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险。而黄特又说起守城之时,各县豪门托了各种关系向他施压之时,也是一阵苦笑,听到乌六儿与黒泰联手破城,被城主及时来援,两人不禁长叹。
二人说道眼前飞云城的局势来时,李景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当兵吃粮惯了,从没有想以后要怎样,只是当官的叫他干嘛他就干嘛。黄特却不然,自身出自飞云城黄家,身上肩负着复兴黄家的使命,现在又身负重任,无时无刻不再想如何为飞云城扳回一局,这时却听到自己颇为敬佩的将军居然说对眼下局势没有什么看法不禁皱眉,说道:“我等身为将官,守土一方为我等职责,岂可以不看的远一些!”李景知道黄特抱负远大,并不介意,笑道:“我不过是疏懒之人,哪里当得守土一方!不过若有什么好的看法,不妨说来听听!”黄特以桌上碗碟为舆图,说道:“你看,现在东边是镇云州占了雨云城,不断苦苦相逼!西边是乌云城虎视眈眈!近来,听说北边的野方州局势不稳,有个一伙新势力搅得不安宁,恐怕会有些势力狗急跳墙南下侵扰飞云城。而云中的南方六城目管短浅,坐观北方各势力大战,现在局势最恶劣的就是我们飞云城!以我来看,乌云城新败,短时间内必然无力出兵,留黒泰在黑岭崖据守,也只能趁机骚扰。所以自当全力防守镇云州,李景,你不知道,镇云州就是为了镇住我们云中而设的,他们人多势众,一个州的地方居然比云中四个城还要打,所部有二十多万!”
李景皱了皱眉头,回道:“既然这镇云州实力如此强横,却为何要占住雨云城不放!难道这种管过界的做法京师执政会不管么?!”
黄特多喝了两杯,听了李景的话,打了个饱嗝,伸出手指在李景额头上点了点,笑道:“李景你不知道吧!现在京城那边都快被叛军打到城下了,那情况真叫屡战屡败!最新传来的消息,哦,我忘了你就是禁军出来的,情况比我清楚。我这么跟你说吧,中央禁军右大将冯正义你知道吗?”
李景顿时想到那一脸正义的禁军大将冯正义,当时的自己还对他充满了敬佩,而风如玉当时也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每天穿什么衣服,佩戴的什么剑都是整个京城模仿的对象,就连自己没事都要走上两步看有没有风如玉那般气度,可惜啊,回不来了。
正愣神间,就听到黄特继续说道:“冯正义隐藏的好深啊!在风如玉突然起兵之后,冯正义就受亚特委派,出兵平乱。没想到他们装模装样打了几次,冯正义居然就跟风如玉合兵一处了!”
李景正有些昏昏欲睡,猛然听到这么个重磅消息立即就醒了,惊道:“黄兄,这是真的?”
黄特瞄了一眼,笑道:“当然是真的,这个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景王朝,也就是你,在折云城打了半年的仗,这个都不知道!”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想了想,方才继续说道,“自那以后,执政会议为了防止事态恶化,认定风如玉和冯正义二人是受亚特的指使,就以谋反叛乱的罪名把亚特元帅抓起来了!”
李景这下更是吃惊,把桌子一拍,惹得一周侍卫们都看了过来,以为两位将军起了什么争执。李景不管这些,恨道:“亚特元帅对王朝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叛乱!这执政会议怎可以如此糊涂!”
黄特心道李景必是当年甚为崇拜亚特,以至于如此激动,当即说道:“你也不用这么激动,执政会议那几个人虽然糊涂,也不至于忠奸不分!”
李景平了平心绪,赶紧问道:“那后面京城局势怎么样了?”黄特苦笑一声,回道:“禁军三大元帅,两个叛变,一个被抓,中央禁军都乱了套,自然没人镇得住地方禁军。虽然兵力还有几十万,号令无法统一,新上任的欧阳执政根本不通兵事,也从没有接触过禁军,自然无人听他号令,数月之间就被打到京师附近!最近,已经发了好几次召集令,从东南铁甲军,东北那边都调了部队过去,只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李景万没想到局势居然糜烂如此,长叹一声,把手中酒杯扔了,倒满了一碗酒,满杯而尽。黄特眼瞅着这好朋友如此寂寥,并未阻拦,他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只能让他转过弯来。
正在二人嗟叹之时,忽听的楼下一伙人说话。一尖声之人说道:“各位还不知道吧,那南江州的义军都已经播连三个州了!”另外一人吃了一惊赶紧问道:“上次不是还说他们被州兵打的大败吗?”那尖声道:“嗨,那都是老黄历了,那州兵虽然打赢了,但损失颇大,而且又被那欧阳执政抽走了些铁甲军,而那义军虽然大败,却在各个州一转,势力又起来了!”这话一说,又扬起一阵感叹。那尖声正得意,旁边有人又问了:“那义军就不能堂堂正正跟州兵打一次吗?躲来躲去,也不是英雄!”那尖声仿佛是屁股着了火一样,怒道:“你懂什么,兵法有云,那个君子可欺之以方,诶,只要能打赢仗就行!”可是又有人不服了,一人大声问道:“诶,我就奇怪了,不就是一帮乡巴佬造反嘛!你怎么这么上心,难道你是那帮人在飞云城的奸细!”那尖声听得居然不着急,笑道:“诶,你说对了,我就是他们的奸细,你去举报我啊,看我是被抓去,还是你被抓去,说不定啊,我还能拿些赏钱!”那提问之人似乎也知道云中的行情,笑了一笑,不再多问。
那尖声之人得了势,仿佛成了众星捧月般的人物,洋洋得意。李景看着心中波澜震起,没想到全景王朝战乱如此。这时,忽然有几个飞云铁军走了进来,点名要到二楼吃饭,店小二拦挡不住,上来就撞见黄特和李景在一起闲聊。
那中间就有文台和鹿重。文台冷笑道:“我当是谁这么豪气,还以为飞云铁军有了新的统帅,原来是中军统帅和左领军在这吃饭啊!我以前一直以为驻军吃不起飞云城客栈的饭呢,现在看来,其实也挺有钱的嘛!”一旁的鹿重跟着冷笑道:“就是!就是!看来驻军的钱财还是要剪一剪,免得浪费在不相干的人上面!”一旁又有其他将领和到:“是啊!驻军负责一方治安,飞云铁军负责征战。没想到这驻军治安维护到飞云城十二县全部残破了,好维护!好维护!”
李景知道他们讽刺黄特不过是看到他和自己交好而已,不禁心中火起,正要起身,忽然一人拦住自己,抬头一看。黄特站了起来,笑道:“哪里哪里,驻军虽然只有负责维护治安之责任,但是飞云铁军如果是忙不过来,驻军的弟兄也只好代劳一番,我代表飞云铁军左领军敬李将军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