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族人正在被宁国的军队无情的屠杀,他们鲜血染满了杜府的每一片土地。他的妻子、儿女都被绑缚在大厅之中,在他们的头上是已经挥起的屠刀,霎时间,鲜血四溅,喷射在杜老将军身上。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霎时的冰凉,竟已经是生无可恋了。
他颤抖的跪倒在妻子和儿女的尸首面前,他双目赤红,却连一点的声音都无法发出来。他的周围全都是士兵们狰狞的狂笑。
他能够感觉到有刀刃刺穿自己的身体,而且随着血液不断的流失,杜老将军随即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突然,一道刺耳的声音开始从四面八方响起,那尖利的声音让杜老将军猛然的从噩梦里惊醒。随即他就一口鲜血猛地从他的口中吐出。
杜老将军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已经湿透了他全身的衣衫。他看向对面的萧音,她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然而,此时的萧音在他的眼中却成了最恐怖的存在。
刚才如果不是有那萧音制造出的刺耳的强音,那么这杜老将军就已经是命丧黄泉了,他会因为惊吓过度,而死在自己的噩梦之中。
此时萧音的神色变得极为幽深而恐怖,他缓缓的开口,却如同地狱之音,“在这个世界之中,是绝对不会有完全光明的人,而每一个人的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我只要找到它,并将它无限的放大,那么无论那个人有多么的强大,他都会伤在我的手里。而且越强大的人就会伤的越重。”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杜老将军才勉强的恢复了过来,他神色极为复杂的看着萧音,就连他的声音也都带着一丝丝的颤抖:“毅小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要与全天下的灵修者为敌吗?”
萧音轻声的笑了笑,她缓缓的将寒玉萧收了起来,淡淡的说道:“那又如何?即使我与这整个的天下为敌又有何妨?人生在世,我所求的不过是精精彩彩活过这一世。我要让即使是在千年万年之后依旧会有人记得我的存在。我要让所有的世人,在谈论我的一生时,都要谈之色变。我从不在乎的是千古盛名还是千古骂名。”
随着萧音话音的落下,杜老将军只觉得有无穷无尽的杀伐之气,瞬间扑面而来,却又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然而那样浓重的杀伐之气。却让即使是如他这般久经沙场的老将都不由得的感到窒息和恐惧。
过了很久杜老将军才看着萧音缓缓的说道:“毅小子,以你的胆魄和心机。陈王那老匹夫他根本就不会是你的对手,你绝对不会是他所能够驱使的。这让老夫对你来宁国的目的极为的怀疑。”
萧音笑着摇了摇头,轻声的说道:“是杜老将军多虑了,我来宁国并没有什么复杂的目的,我之所以会受到陈王的胁迫,只是因为我的母妃,她还在陈王的手里。”
杜老将军的瞳孔突然放大,他只能死死地握住拳头,才能平复自己激荡的心情。二十三年了,他终于得到了容沁的消息,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等萧音辞别了杜老将军离开了杜府的花园就直接的从杜府中出来,她并没有去看一看杜莹莹。她就直接上了马车回了自己的府邸。
等萧音到了府中,在她的书房里的桌案上已经放着一摞厚厚的文案,那些都是她今晚需要批阅的。明天,她将要与那银月山庄的人进行一场谈判,而且那银月山庄的少庄主绝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并且此次实在是事关重大,容不得她有丝毫的马虎,她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就这样萧音在书房里不知待了多久,萧音不得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的身体微微的后仰,她试图以此来缓解那剧烈的头痛。
这几日来,她头痛的次数越来越多,如果在这样下去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在支撑多久?
残魂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将汤药放到了桌案上,来到萧音的身后,寻着萧音头顶的穴位,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揉捏了起来,以此来减轻萧音的头痛。慢慢的萧音竟然睡了过去。
而残魂也并未将萧音抱回卧室,只是为她轻轻的披上了暖裘。他知道萧音睡得是极为清浅的,很是容易被人惊醒。
残魂看了看萧音,就将她处理好的文案收走。他出了萧音的书房又轻声的吩咐侍女,把萧音的汤药温着,等萧音醒后在给她送去。
一晃而过,等萧音醒来之后,已经是次日的清晨了。她是被一阵一阵的凉意所惊醒的。她看向窗外,竟然是下起了细密的如同牛毛的细雨。此时,屋外的青石路上,已经是积蓄了不少的雨水。看这情形,这雨应该是下了很久了。
萧音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然而,她的唇边却是勾起了愉悦的弧度,她深呼吸了几次就又开始处理桌案上的文案。
这场雨,就这样淅淅沥沥的下到了午后,萧音将文案处理完了,却依旧是毫无睡意。她就随意的披了一件外衫,就随意的走了出去。
萧音站在廊下,她微仰着头,任由细密的雨丝落在自己的身上,带起细细碎碎的酥痒。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沿着记忆中的小路缓缓的走着,任由雨丝落在她的眼睛上,然后顺着她的眼角滑入发际。
过了不一会,即使是细密的雨丝也依旧是打湿了萧音轻薄的衣衫。这让她的身上泛起了一阵阵的凉意。
然而,她却一点也不想回去。萧音就这样在雨中漫无目的走着,时不时的就有下人低头向她行礼。然而萧音却没有一点要理会的意思。她就这样静静的走着,享受着这宁都里少有的宁静。
她最喜欢的天气就是雨天,只是却很少有人知道。她喜欢这种朦胧的雨天,这能隔绝着那些让人不安的视线,也能隔绝着她与这个让她觉得不堪的世界。
然而,这并不是她真正喜欢雨天的缘由,她喜欢雨天,是因为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雨是可以洗涤一切的。它能够洗涤这世间的一切肮脏与罪恶。
在一场雨之后,这世上是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的。
迷蒙间,一把青竹纸伞就出现在萧音的头顶,随即残魂依旧是清冷而平直的声音就传入了萧音的耳际:“会生病的,回去。”
然而,这次萧音并没有听从残魂的话而选择回去,她看着残魂的眼睛,轻声的问到:“残魂,你说这雨能够洗清我这一生的罪孽吗?”
残魂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萧音,他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他的萧儿每日每夜都在被心中的良善所折磨着。其实他更希望她能更加的无情一些,好让她不在被自己所折磨。
而世人如何,却不是他所能想到的,他生来就是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杀手,他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对错,有的只是如何活着。
萧音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脆弱:“残魂,不知道我的这一生会有多少能够被世人所知,又有多少都会被历史所掩埋,而我又还能在这个世上停留多久呢?我的身体已经如此的不堪了。”
她自幼就是被人所抛弃,她的苦难又有很多是来自童年,她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她远去,而她却无能无力,她其实是一个很敏感很脆弱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萧音转身背对着残魂,她不敢在去看他,只是轻轻的笑着说道:“残魂,我还活着,真好!”
残魂在也忍不住了,他扔掉手里的青竹伞,狠狠的将萧音拥入了怀里。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萧儿,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我都会永远的陪着你。”即使那时的你不在相信我,不在需要我,但无论生死我都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萧音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但她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任由残魂抱着自己。她从来都知道也明白残魂对自己的情意,但她却无法给他,他想要的回应。
这么多年,她对他从无那份该有悸动。她虽为残魂的情意所感动,她心疼残魂这么多年的等待,但她却也不愿意骗他,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残魂看着依旧沉默的萧音,眼中原本已经染上的希望的光芒慢慢的沉寂了下去。
“回去吧!银月山庄的人该到了。记得换身衣服,莫要着凉了。”残魂缓缓的开口,声音中少了许多冰冷,却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孤寂。
萧音点了点头,默默地离开,她依旧是不敢看残魂的眼睛。她怕自己无法在对残魂的情意装作不知,怕她再也无法贪恋那些仅存的温暖。
残魂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的苍凉,他垂着眸子,身影寂寞而凄凉,他缓缓的俯身,捡起地上的青竹伞,小心的拂去上面的泥水,他这才缓缓的离开了。
这么多年了,他的萧儿,依旧是像从前一样逃避着自己,她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甚至就连一点点幻想都不愿意留给他。
他所求的并不多,只是为何什么都得不到。他为何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他本是应该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