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声仍旧不停,似乎还有加剧的迹象。
林向晴伏在顾浅川的肩膀上,却觉得格外的踏实和心安,贴在他耳边,“你怎么来了?”
顾浅川听着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心里跟着一紧,更是抱紧了她,“我不来,你一个人怎么办?”
林向晴鼻子忍不住酸了一下,“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她是因为奶奶在上面等她,她没有办法,可是他又是为何?
顾浅川轻哼,忍不住还是拿手戳了下她的脑门,“你也知道可能会出事?山体滑坡把你埋了都没处挖!你还敢自己跑上来,真想掐死你!”
林向晴一滞,手却是搂紧他的脖颈,“对……对不起,可是奶奶在等着我,她需要我。”
“奶奶需要你,我就不需要你了么?”他声音因为风雨声而显得模糊,却是清晰地落在林向晴的耳朵里,瞬间瞪大眼睛震惊无比地看着顾浅川,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顾浅川狠狠瞪她一眼,他也真是急过头了,不过还不至于到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地步,所以那句话,他是有心说给她听,看她又成了雕像状,暗叹,这种时候他就不和她计较了,半蹲下身子,“上来。”
“啊?”
顾浅川这时候也没空和她计较,风大雨大,而且随时都有山体滑坡的危险,索性拽着她的胳膊就把人撑到了自己背上,“我们快去山顶吧,不是怕奶奶等么?”
“嗯。”林向晴伏在他冰凉的肩头,他的发丝冰凉地贴在她的脸颊,她却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踏实过,这路多么艰险,但是却一点也不怕。
不怕,因为有他。
顾浅川一听她浓重的鼻音就心疼,脚下步伐加大。
雨越来越大,医院的灯光仿佛地狱里的唯一出口。
背上的林向晴揽紧了顾浅川的肩,声音虚弱,“浅川我好困……”
顾浅川一边背着她,一边喊她,“别睡!到了,就要到医院了!奶奶还在等你……”
林向晴倦倦的闭上眼,她知道奶奶还在等她,可是脑子里却仿佛断电一般,所有意识在一瞬间都消失了。
……
林向晴做了个梦,那个梦让她眼角微微泛湿,那还是很久以前,她还是小孩子,身边的小伙伴都有爸爸妈妈疼,她却只有奶奶,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奶奶是她的全部。
直到遇到了任寒,那个会帮她打水的老实男孩,她病了会替她抄笔记,从县城回家时会用自行车载她。
操场夏夜,星光点点,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谈理想,理想的样子太迷人也诱人,当时她还记得年轻男孩脸上的神采,我要当CEO,我要管理大公司,也就是在那时候,她决定,她要站在他身旁。
报了和任寒一样的学校,如愿去了一样的学校,两个人开始正式交往。直到他开始到李氏实习,两个人还是慢慢的疏远,偶尔的敷衍,她看得出来。后来的分手也显得理所当然。
她不相信,多年的陪伴却抵不过权势的诱惑,她想不明白,却不料上天给她安排了一次命运的碰撞。
她认识了顾浅川,先是被对方各种刁难,却不料也看到他最真实暖心的一面,她开始动心,不受控制的。
原本只想默默待在他身边看他幸福,却不料上天给了她莫大的恩赐,两个人相爱了,相爱了,多么幸福的字眼。
他带她划船,带她跳伞,让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灰姑娘。
只是午夜十二点的钟会响,美梦也会醒,他家里的反对,金钱的干涉,逼得她不得不低头,却不料他宁可和家里闹翻,也要守护彼此的爱情,既然他如此勇敢,她又有何畏惧?
命运的手,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安排什么事情。
她的身体,是她唯一的顾及。
如果,她是完整的,也许她早就可以和顾浅川有一个明媚的未来,可是没有如果,所以躲了三年的她,还是被纠缠在了这样一段关系。
她爱他,一直都爱,而且那些日子她不是没有感觉,他本来就是内心柔弱的人,他救落海的她,不遗余力地拍她想要的东西,甚至为了保护她,独自面对歹徒,她开始感到害怕。
害怕重蹈覆辙,所以缠着李展博想尽各种办法,希望顾浅川烦了她,厌了她,可以放她走。
只是当对方真得厌恶她时,她只觉得冷,原来被抛弃的那个人,除了绝望,再无其他。
拍戏的重逢,台词,却更像她的真心话,她借着演戏,表达自己的真实感情,爱他,却只能是秘密。
看着他冷漠地说三年前的他已经死掉时,她愧疚,却也无力补偿他。
和纸制品的老总谈判,面对对方的婉拒,她顿觉无力,有些事,真得不是努力就可以完成的,可是谁知道最后时刻,他出现在了那里,谈下了这个案子,他不说,她却知道是为了她。
在酒店,学长打来电话,告诉她,奶奶突然昏倒。
她来不及细想,甚至来不及和他道别,就搭上了飞机。
一个人盘行在漆黑暴雨的山路上,她拼命的站直了身体,却还是觉得辛苦,觉得无力。
她其实好几次蹲在路上哭了,哭够了继续走,那时候很想很想他。
他就真的来了。
他背着她,两个人身上都是泥水,她一点也不怕了。
他还对她说,奶奶需要你,难道我就不需要你吗?
她知道的,有些事情已经逼得她不能再躲。
躺在温暖干净的被子里,林向晴感觉踏实和温暖,她的手被握着,顾浅川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叫她,“小晴,别睡了。”
林向晴颤抖了一下睫毛,掀开眼皮,看到了他疲惫的脸颊和浓重的黑眼圈。
她浅浅扯出一抹微笑了,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脸,却发现根本无力抬起。
他嗓音哑哑的,“别担心,奶奶没事了,现在已经醒了。”
林向晴舔了舔嘴唇,顾浅川拿了水杯过来喂她,“倒是你,我背你到医院的时候你已经昏过去了,吓死我了。”
林向晴看着他眼底的血丝,鼻尖有点酸,“对不起……”这时她才注意到这是自己在小镇的家里,“我们……怎么会?”
顾浅川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这才开口解释,“你受了风寒昏了过去,医院小又没有多余的病房给你,当时何铭琛在医院,就用车子把我们送回了小镇。”
“哦。”林向晴了解地点头,忽然混沌的大脑像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眼光落在顾浅川手边正放着的几本杂志,那些杂志全部是那几年有关顾浅川的报道,脸色不自然地撇过去,却是碰上了他的剔透墨眸。
他正凝着她,认真的,细细的,连声音都很轻柔,“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情?”
“我……”林向晴想开口,唇却是被顾浅川用食指贴住。
他的脸依旧波澜不惊,却是褪去了冷漠,微微勾唇,“别再拿李展博来当你的挡箭牌,你有多喜欢他,爱他爱到用我的报道来麻痹你自己?你知道你瞒不过我的。”
想再撒谎,却知道出口的定然是字不成句,满眼的慌乱挣扎,落在顾浅川的剔透墨眸,柔了眸光,倾身吻上她的睫,她的眼,脸上的每一寸地方。
薄唇温热,耳边是他低哑的声音,“小晴,承认还爱着我就那么难么?”话音落,吻落在她的唇上。
林向晴只觉得浑身颤栗,大睁的杏眸落在他灼热的眉心,深邃的剔透墨眸。果然梦的结尾是她需要面对的现实。
被子里的手不自禁攥紧,“那你呢?还爱着我么?”
“我以为我做的已经足够明显,如果,你还是不清楚,没关系,我可以说给你听。”顾浅川想起在岛上白展的话,也许他真得需要勇气去袒露真心,此刻,便是绝佳的机会,凝眸,“我爱你。”
面对顾浅川直白的三个字,林向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先一步逸出,巨大的喜悦如浪潮一般将她淹没,顾浅川的手指落在她的眉眼,“怎么又哭了?”
在这一刻,所有拒绝的话语林向晴都说不出口,只能掩着嘴看着顾浅川,顾浅川将她揽在怀里,下巴贴着她的额头,“傻瓜,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浅川,你真得不介意当年的事情了吗?”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到底久违了多久,渴望了多久,她早已经记不清。
“介意,可是你并没有和李展博在一起,而且现在你是我的妻子。”顾浅川轻轻摩挲着她的背,语气轻柔,“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再提。”
林向晴微微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知道当下爱他的事实已经瞒不下去,不如就先应承下来,在日后的慢慢相处里,再想办法。
想通了林向晴也紧紧回抱住了顾浅川,“我不敢承认,当年伤你这么深,现在又放不下你,感觉不是好女人。”
顾浅川勾唇,“嗯,确实不是好女人,可是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乱讲,明明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林向晴拱了拱在他怀里的小脑袋,娇嗲地瞪他一眼,原来两个人彼此坦诚,竟是如此畅快舒服的幸福感。
“好了,你身子还虚弱,再睡一会。”顾浅川将她重新放进被窝,贴心地掖好被角,摸了摸她的头发。
可是林向晴却不肯闭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么了?”
林向晴挑眉,“前几天你还对我特别凶和冷淡,忽然这么温柔,有点不太习惯。”
顾浅川剔透墨眸微凝,浅淡地扫了她一眼,“快睡!”
“那我睡觉,你干啥?”
顾浅川拿过厚厚一叠的杂志,嘴角噙着笑意,“看看我过去都做了哪些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