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豆子的病好了，可以回家陪爸爸了。”高云飞把小豆子的衣服整齐地叠放进箱子里。
“太棒了，这样我就又可以吃到爸爸做的饭了，也不知道我上次住院时重在咱家的蒜发芽了没有。”小豆子坐在床上揪着仅剩的几根头发。
奶奶听到父子俩的对话还是红了眼眶，但怕引起孩子的注意，也只敢偷偷躲着抹眼睛，但孩子是何其敏感，从病床上下来拉住奶奶的手，好声好气地安慰道，“奶奶不哭，不要伤心，奶奶的病很快也会好的，到时候奶奶可以来找我玩。”
“嗯，奶奶不是伤心，奶奶是高兴，可以看着小豆子出院，回家一定要听爸爸的话，等着奶奶出院去看你。”说完，奶奶又摸了摸小豆子的头，她也多么希望这么可爱的孩子是因为痊愈而出院。
高云飞提着箱子过来牵住小豆子的手，蹲下身，“和奶奶说再见。”小豆子听话地朝奶奶挥手，“奶奶再见。”
奶奶点点头，想要找些什么东西送给他做纪念，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从桌子上抽了几袋饼干塞到小豆子的手里，“拿着路上吃。”
“谢谢奶奶。”小豆子如黑珍珠一般明亮的大眼睛笑得眯了起来，高云飞朝奶奶点点头，算做感谢，“谢谢您这段时间以来对小豆子的照顾，那我们就先走了。”
奶奶一直把父子二人送到门边，倚在门口目送着一高一低的父子俩穿行在医院白色的走廊，直至转角再看不到身影。
这时，林向晴却忽然从床上站起来，动作忽然地连奶奶都吓一跳，俯拍着自己的胸口询问，“小晴怎么了？这么一惊一乍的？”
“奶奶，我要去找高云飞。”说完人就很快消失在了病房，刚刚她和李展博聊微信，不免提到高云飞这个人，她把在医院里遇到的这个高云飞情况和李展博简单讲述了一下，李展博也觉得不大可能，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林向晴还是和他要了通讯录里的那张照片，谁知道照片刚刚传过来的瞬间，林向晴就震惊了。
虽然照片和医院里的高云飞模样有几分出入，照片上的男子意气风发年轻俊帅，而医院的高云飞落魄颓唐邋里邋遢，很难把这两个人物形象重合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高云飞当初否认时林向晴并未有所怀疑，但是照片上男子左眼眉毛下有一颗泪痣，而之前高云飞和她坐在走廊上聊天时，他曾轻轻拨弄了额前的刘海，当时她虽并未特别留意，但毕竟是明显的标志，还是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模样气质可以变，但这种类似于胎记的明显标志总不能变化，除非真又是另外一个巧合，但只要有一丝可能她就不会放过。
慌乱地从医院找了一路，一大一小并不难找，她怕会错过都不敢坐电梯，问了大厅的护士，被告知父子二人已经出了医院大门。
最后，林向晴在医院门前的公交车站台看到了高云飞父子，原本想上去确认，但步子刚迈就犹豫了，既然当初高云飞否认，那么这次肯定也不会爽快承认，想来他定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她不妨跟在身后静观其变，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她能跟踪到高云飞住的地方，那么日后不管“几顾茅庐”，总也有个方向。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混在人流里，看高云飞父子上了哪辆公交她也跟了上去，好在这趟公交人比较多，能很好地把林向晴淹没在人流里，她透过层层叠叠的人流紧张地注意着几步开外的高云飞。
车子行驶了几站，车上的人却是越来越多，终于在一处算不上繁华的地段停车后，高云飞牵着小豆子下了车，而这厢林向晴也奋力地挤着人流，怕司机师傅开车，不忘大声叮嘱道，“师傅有人下车。”
林向晴好不容易挤下车，正打算徐徐出口长气时，自己衣服的下摆就被捉住，她整个人惊愣了一下，摸了摸脖子看着站台上的两父子，讪笑，“嗨，好巧。”
小豆子的模样说不出的天真烂漫，“小晴阿姨也住在这附近么？”
林向晴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但也不能回答说住在这边，谎言扯得太多总也有不能自圆其说的时候，很快反应，“其实是奶奶不放心小豆子，让我送送你们。”
“那这送的可是够长的。”高云飞的表情算不上不悦，但这句话也是让林向晴有些尴尬，“林小姐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们住的地方怕是不太方便你一个女孩子过去。”
林向晴当然听出了高云飞是在下逐客令，但都跟到这里了，岂能说走就走，有时候人就得发挥自己厚脸皮的本事，“高大哥，我都跟到这里了，好歹也给我喝杯茶再走不是。”说完又朝小的下手，“小豆子，小晴阿姨口渴，可不可以请我到你家里喝口水呀？”
小豆子没敢直接答应，只是眨着自己那双大眼睛看着高云飞，高云飞着实有些为难，若林向晴是个男的，他甚至可以恶言相向，但她不是，若她是个坏人，他也可以报警处理，显然她也不是，在小豆子的求情攻势下，高云飞只得点头答应，“林小姐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嗯。”林向晴见高云飞松了口，忙点头，还不忘牵住小豆子的手，只是身为外地人的林向晴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去的是被称为帝都的贫民窟，那里的环境脏乱，鱼龙混杂，治安也相当不好。
穿过几条小巷子，四周是密密匝匝的简陋平房，房门前总是围拢着一群人，嬉笑怒骂声不绝于耳，打麻将的老婆子，赤裸的上身上纹着各色夸张的纹身，还有顶着非主流发型的年轻人坐在发廊门口招揽生意。
有人朝他们吹了声口哨，有些不怀好意地目光掠过林向晴，“哟，今儿带回来的妞够正点啊，瞧这胸和屁股……”说完故意淫笑了几声，惹得周围其他几个男的也是跟着一起哄笑。
目光过于直接赤裸，林向晴原本想瞪回去，但又怕这种地痞无赖招惹不起，只能装没听见。
好不容易停在一处矮房前，高云飞掏出钥匙开门，林向晴跟着进去，小院儿，两层小楼，二楼似乎是荒废已久，石头楼梯上长满了草，墙壁上坑洼不平，墙皮也斑驳脱落，若这个高云飞真得是她要寻找的那个高云飞，她真得实在很难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至于落魄到此。
小豆子一回到家显然是欢乐的，撇了二人的手就跑到院里的土地前蹲下仔细寻找自己种下的蒜头，看是否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发芽长大，根本不介意自己住的条件如此艰苦。
一下子没了孩子，高云飞也正色起来，并没有邀请林向晴到小屋里坐，只是在院子里递给她一个小板凳，“林小姐，我这里的环境你也看过了。”
“我没什么别的目的，第一眼看到这里其实我挺震惊的，也忽然能明白小豆子他的双面性，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是真得不容易。”林向晴自然是不能太快暴露自己的目的，只能等时机成熟，或者说更为确切的证据时才可以确认高云飞的身份。
“你一个姑娘家不害怕么？”高云飞不免有些好奇，这样一个姑娘，仅仅是因为医院同一个病房，就敢这样一路追来这里，难道就不怕有什么不可想象的后果？
“刚刚被那群地痞调戏的时候还是有点，但现在好多啦，而且能教育出懂得感恩的孩子的父亲，我想也坏不到哪里吧。”林向晴耸耸肩，表情很是放松，“我男朋友现在在做自己的游戏公司，一切都刚刚开始，所以很需要一个强力的美工，我也就听朋友介绍说高云飞这个人物，所以那天我听到你的名字时就比较震惊。”
“嗯，可惜我并不是你找的那个人。”高云飞神态自然，一脸淡笑地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小豆子。
“是啊，真得好可惜。”林向晴为了不打草惊蛇跟着附和，从凳子上起身指了指里面紧闭的房门，“我可以参观一下么？”
高云飞的眼神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自然，疏离地笑了笑，“两个男人的屋子怕是有些杂乱，怕会让你见笑。”
见他拒绝，想来里面定然是有什么不方便让她看到的东西，至于这东西是否能够证明高云飞的身份她目前还不得而知，想了想采取了迂回战术，“那家里有水么，我有点口渴。”
“那你先在这坐一下，我进去给你倒水。”说完高云飞起身进了屋子，很快又把门闭上，透过刚刚的缝隙，林向晴眼尖地看到了墙上贴的一张报纸，而巨大的标题上HM的字样让她很敏感地捕捉到。
林向晴朝小豆子招招手，小豆子小跑着过来，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小汗珠，林向晴抽出纸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小豆子你有没有和爸爸的合照呀，小晴阿姨想看看小豆子以前是什么样子。”既然老的不好下手，她只好“忽悠”小的。
小豆子蹙眉想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林向晴不是什么坏人，才点点头，“小晴阿姨等一下，我马上进去拿。”
高云飞端着水出来的时候，小豆子也正好拿了相簿出来，高云飞立马脸色一黑，瞪着小豆子，言辞激烈，“拿相簿出来做什么，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