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想过很多次的邂逅就这样如同流星陨落,如果说命运刻薄,又好像并非如此,都说这世上的轮回就是舍与得,在付出很多的时候落空,又在不经意的时候得到意外的惊喜,曼珠沙华便是如此。
与孟婆在一起的日子,孟婆免去了送游魂一碗汤的烦恼,便只精心的照看开花的曼珠沙华,孟婆没有那么苍老,却是一位中年女子,她的头发是白色的,在盘起来的发中永远插着一支烟紫色的木簪,曼珠沙华并不知道孟婆有多大的岁数,但孟婆的笑容很美,笑起来都能让花忘记等待的忧伤,曼珠沙华常常想,孟婆的汤只是普通的汤,她的微笑才是那让人忘记一切的忘情水。
孟婆常常和曼珠沙华说话,虽然她知道曼珠沙华不会回应她,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曼珠沙华,就如同那小狐狸经常做的事一样,孟婆给曼珠沙华讲一个又一个或凄美或完美的爱情故事,给曼珠沙华讲人间的亲情、友情,所有的感情在她的讲述下丰满起来,曼珠沙华常常听的如痴如醉,原本就有灵气的她将这些悉数收藏在心里,她开在冥间的路上,面朝着奔涌的大海,自从她来了之后,所有经过她身边的游魂都不再痛苦的活在过往记忆里,他们留下回忆的神识,走向下一世的轮回中,那些落下的眼泪都滴在曼珠沙华的花瓣上,曼珠沙华就是这样被再次染红的。
花有花的劫,人有人的劫,神也有自己的劫,千年的风云之后,又是劫难的再次出现,当年渡它来此的地藏王菩萨出现在它面前,俯身问它:“你要等的那个人此番又有一劫,你可愿随他走一遭?”
曼珠沙华在漫长的等待中几乎要将多年前路过此处的他遗忘,日子久了总会如此,当初的不管是狐狸还是人的模样已经模糊,但等待的那份心情从未改变。
它点了点头:“我愿意。”
孟婆一脸喜气看着它:“我的曼珠沙华终于要化为姑娘了。”
站在轮回门前,曼珠沙华已是出落有致的少女,孟婆拿出千年后第一杯忘情水对她说:“我的曼珠沙华啊,人间虽然险恶万千,但总有美好,虽然诱惑多多,但总有磐石,不如意十有八九,别忘了你的初心。”
“我的初心。”曼珠沙华手抚心头,无限期盼。
孟婆将那烟紫色的木簪拔下来插到曼珠沙华的发里,依旧满面笑容如春风的看着曼珠沙华,说:“这木簪赠予你,他日再会还来我这里,但见一双人归来。”
白色的面纱滑落在轮回中,蓝衣终于看清了跃入轮回门中那少女的面容,正是紫菱。
原来所有的缘起都在数不尽的千年轮回前。这一梦好长,长的让他忘记了失去紫菱的痛苦,他睁开眼睛,终于明白那种莫名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为什么,原来逸轩长的也不是什么猫耳朵,而是狐狸耳朵,也终于解开了远古记忆的封印的一部分,尽管只是几片微小的碎片,但已将他冰冷的心温暖了一点。
原来你等了我这么久,原来我们的缘如此的长。我们的缘不该如此残断,就让我继续将我们的缘续,让它绵绵无长期。
此时,灵庆池中的水已经褪去黑色,但这背后的代价则是蓝衣的所有法力,说白了,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废神,法力尽失。
炙宸摇头叹息:“情不知所起,又不知所终,至于对自己这么狠心吗?”炙宸用自己的法力将蕴魂珠送入灵庆池中。蕴魂珠在灵庆池中落了底,荡起了千层水花,炙宸及时的将蓝衣救出,千层巨浪过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这是何苦?”炙宸看着蓝衣,万分不解,“你这样做就是为了一个普通人?”
“她才不普通。她是我的曼珠沙华。”原来携带蕴魂珠久了,那丝神识有了灵气便在他进入灵庆池之后激发了神识的记忆,这丝神识竟然是关于前身曼珠沙华的记忆。
蓝衣的法力已经耗尽,他在闭上眼前死死的拉住了炙宸,说:“蕴魂珠会在灵庆池中结魄造魂,需要一年的时间,拜托你一年后送它到孟婆那里,孟婆自会知道如何做。一切就拜托北冥真君了。”
炙宸郑重点头答应:“太子放心,既然愿相信我,将此事托付给我,我定会守护好蕴魂珠。一切都会很好。”
一切都会很好,从前紫菱挂在嘴边的也是这样一句话,一切都会好的,但愿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他的身体化为一道光消失在北冥深宫中,法力的丧失,刑期将至,对他来说才是更大的挑战。
站在殇神锏前,蓝衣仍旧镇定自若,传闻中的殇神锏是鬼见鬼哭,神见神愁的上古兵器,其用于惩戒犯下滔天之罪的神鬼,倒不是说其有多锋利,令人有多痛苦难忍,只是受锏者下场均极为惨烈,这殇神锏有两把,神锏脱离神道下凡为人,鬼锏脱离鬼道灰飞烟灭,所以俗称“神鬼锏”,蓝衣虽然为冥间太子,但也因位列仙班,有品有阶,在此处受殇神锏之神锏以儆效尤。
站在施刑场地,蓝衣一脸沉稳,面无恐慌,从容的不起一丝波澜,现在无论位列仙班还是废黜为凡人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他将蕴魂珠放入灵庆池,只等蕴魂珠醒来,时机成熟了,紫菱就可以生出魂魄,再转世投胎,能够有这样一个结果,即使让他灰飞烟灭他也愿意,不,他不愿意,他要留下来,等着有一天照顾紫菱和他们的儿子。
当殇神锏袭来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等。
天上的一年,地上的365年,这对于任何人都是一种煎熬的等待。尽管蓝衣被贬为了彻彻底底的凡人,但容颜不老依旧是一个特权,当然,还有请求留下的记忆,从未忘记。只不过,贬为凡人,依旧是落在欧阳锦的身上,但因为当时杀人是以欧阳锦的身份将颜舞黎所在之身陈晓菲,因此法院按照故意杀人罪判处蓝衣二十年有期徒刑,只不过由于蓝衣去找寻蕴魂珠和灵庆池花费了天时三天,因而当他落地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而此时成为欧阳锦的他正坐在监狱的桌子旁,如同一截木头在发呆。
“吃饭了!”门外一声呼喊,随即通过一个小门将食物盘放了进来,随即那小门又锁死了。
这就是人间的监狱吗?蓝衣站起来将那盘子拿到桌子上,一个白馒头,一碗白米粥,一小碟咸菜,清清淡淡,干干净净。
他透过那上了护栏的小窗户看向外面,除了高墙之外,连一只鸟都不曾飞过。管家曾过来看望过他,对他说:“尽管赔了陈先生很多钱,但由于根基还在,公司股票虽然下跌很厉害,却还可以勉强维持,少爷请放心,我已经在想办法让您尽快出去了。”
“一切就都交给你们打理了,辛苦了。”蓝衣听后说了一句话,又说:“减刑不减刑都无所谓,在里在外都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欧阳家还在等着你,家族企业也在等着你重振,您万万不能这样想。”李管家急着说。
蓝点点点头:“知道了。”
反正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既然已经成为普通人,那不如就此熟悉一下凡间的一切,听说有事可做可以减轻思念,也可以让等待变的更短,尽管这只是心理上的感觉,但足够了。
二十年的有期徒刑,蓝衣最终选择了依法进行,由于表现一直很好又减刑了两年,十七年减去两年,十五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当年18岁的欧阳锦在出狱时已经36岁,他出去之后将欧阳家族企业重振,仅仅用了五年的时间,欧阳集团再次一跃成为全球100强企业榜首,他尘封了关于过往所有的报道,将欧阳锦极其父母的历史永远封存在档案中,其企业运营一直都很好,只不过他自己将自己的身份行踪隐藏了起来,一个人居住在郊区外的一处欧式别墅里,一待就是一百年,连当年种下的柳树都已经长大,每隔一百年种一棵柳树,在第365年他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第四棵柳树,感觉时间过的很是飞快,他喃喃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见了,紫菱。”365年之后,蓝衣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那是他被贬为凡人之后第一次微笑,虽然轻的不易察觉。
当夜幕降临之后,一道水光出现在他面前:“你在这里。”炙宸说道。
“她怎么样了?”蓝衣看到炙宸出现,眼里有了光芒。
炙宸说:“我就是来给你报信的,按照你的吩咐,我已经将紫菱的魂魄交给了孟婆,不过我担忧的是……”
“什么?”
“那魂魄并不认识你,完全是陌生的。”炙宸无可奈何的摇头。
蓝衣说:“那不要紧,只是不知道她将投生在哪一家罢了。”
“你不用担心,这就是我来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