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姐姐,说起来小妹来了晋城这么久,直到现在才拜见姐姐,实在是该死!”
“崔姑娘这是什么话,说起来袁媛还没谢过小姐呢。此次前往长安解救了舍弟袁沛,此等大恩,袁媛没齿难忘!”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帮助萧侯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驱逐外寇、整治内政,建立一个朗朗的乾坤。姐姐又何必如此客套。姐姐至今不肯喊英秀一声妹妹,可是嫌弃英秀?”
“啊?不,不!有你这样一个如此聪明果决的妹妹,实在是袁媛的高攀!”
“哎,我知道自从家父担任了晋州的相国之后,在许多政令上和逍遥谷有相悖之处,小妹已经劝说过家父了,他也答应在诸如“分田之术”等问题上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小妹从小就失去了母亲,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父亲大人又忙着打理家族上的事务,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和小妹在一起。所以小妹是真心诚意的希望有像你这样一个姐姐,你可千万别因为崔氏家族和逍遥谷之间政见上的纠纷而嫌弃小妹啊!”
“妹妹千万别这么说,袁媛也是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还要肩负逍遥谷的各项事务,虽然有一个弟弟,但是一个顽皮的男孩子毕竟有许多事情不方便诉说,以后如果能和你做姐妹,袁媛真的是求之不得啊!
此外,逍遥谷和崔氏家族其实都是在为萧侯办事,彼此之间的分歧都是工作上的事情,袁媛又怎么会为此而怪罪妹妹呢?”
“姐姐能够如此想,妹妹也就放心了。在这里妹妹想请求姐姐一件事情。”
“妹妹请讲!”
“现在太平军四面受敌,为今之计应该全力经营西北,然后坐观天下大势,伺机而动。所以虎牢关之兵必须要撤。更何况如今朝廷也下了旨意,如果不撤的话,就会变成了违抗圣旨,陷太平军于极其不利的处境。还望姐姐成全,同意撤兵!到时候安平所有的事务均由姐姐做主,如果还不行的话,小妹愿意说服家父让出晋州相国之职!”
“妹妹怎么说这番话,袁媛岂是为了权位之争?只是虎牢关的百姓好不容易才过上了有田有粮的好日子,如今轻易舍弃他们而去,又怎能不令他们失望?恐怕即使是为萧侯的声誉考虑,也应该慎重行事吧。”
“姐姐此言差矣,虎牢关不过是弹丸之地,绝不可能长久的支持太平军,能因此获得好处的百姓也是十分有限,只有这个大西北,红河热土、八百秦川,才是开创基业的好所在。而且萧侯也并没有放弃虎牢关的百姓啊,姐姐这些日子也应该可以看到了,西北目前正在百废待兴、处于一片建设热潮之中,缺乏的恰恰是人力,所以凡是愿意来晋州的百姓,萧侯是非常欢迎的,治国器将军撤出的时候,自然可以把他们一起带走。再说了,就算是有些百姓乡土情深,不愿离去,也毕竟是生活在神州,生活在大夏帝国的统治之下,何来抛弃二字?”
“既然如此,想必萧侯早有决定,崔姑娘又何必来求袁媛呢?”
“小妹与萧侯的联姻只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其实全太平军的将士都知道,对萧侯影响最大的还是姐姐你啊!当初萧侯为了不让姐姐怨他不顾百姓生死,竟然放弃了虎牢关的坚城险关,亲临矢石之险,喋血沙场,掩护百姓入城;今日在虎牢关的问题上,更是关照军师和小妹,如果姐姐不同意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做撤兵之举。所以,为了萧侯,为了太平军的明天,为了天下黎民的安顿,小妹在这里跪下求姐姐了!”
“妹妹何须如此,我……我答应就是!”
……
我对于萧元的影响真的有那么大吗?
袁媛在前往虎牢关的路上,坐在马车里呆呆的想道临行前和崔英秀的对话。
就在萧元离开晋城讨伐盗匪的时候,袁媛在崔英秀的劝说之下,终于答应了同意撤兵虎牢关,并且亲自前往虎牢关,帮助治国器处理撤兵事宜。
也许,萧元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对于治国器的影响,以及治国器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吧?
袁媛有些苦涩的想道。
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于帮助萧元这件事情一直都感到有些左右为难。一方面,萧元确实是一个实干家,他兼容并蓄、广开言路,吸纳了各方的意见,将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使得治下的百姓能够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比起在大夏帝国其他地方的百姓而言,实在是幸福的很多。
另一方面,她也越来越感觉到萧元的野心和城府令人害怕。这些百姓在得到幸福生活的同时,也预售了他们的一切。袁媛隐隐的感觉到,萧元迟早有一天,会把战争扩展到整个大陆,这不仅仅是出于对权力的渴望,应该还出于对梦想的追求。到时候,那些百姓无论是为了保卫他们已有的利益,还是为了获取更多的财富和荣誉,他们都无可避免地登上了太平军这辆战车,再也无法跳下来。
此外,她发觉萧元其实并不是很愿意实行逍遥谷的那一套王者之道,他对于士林的轻视和纯粹利用的态度,使得袁媛感到心寒。萧元有着他自己的一套治国之术、统御之术,逐渐羽翼渐丰的他越来越不需要别人来指点,只需要别人来服从。如今的逍遥谷更多的恐怕是为了体现萧元的礼贤下士和制衡日渐加重影响的崔氏家族而存在的吧?
“谷主,虎牢关到了!”
车夫的话打断了袁媛的思绪。
袁媛看了看车外的景色,终于到虎牢关了。
这座名城依旧威严的矗立在阳光之下,虽然饱受了百年的风霜,但始终还是那么的孤傲,那么的坚韧,那么的肃然。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萧元的话,现在自己又会怎样呢?
袁媛禁不住想起了这个假设。
如果没有萧元的话,也许现在虎牢关还没有收复;也许现在北狄人还依旧在神州肆虐;治国器虽然无法摆脱失去虎牢关的愧疚,但是会继续留在逍遥谷养伤,甚至有可能在那里平平静静的度过一生;自己也依然会在逍遥谷打理着繁琐的事务,那些士林的学者们也将继续着他们的高谈阔论、风花雪月。
这一切虽然很平淡,但是很安宁。
但是偏偏这个世界上出现了萧元,他打败了北狄人,神奇的夺回了虎牢关,人们在他天才般的军事才华面前晕眩了、跪倒了。在人们的心目里,他带来了未来,带来了契机,带来了和平,带来了美好的生活,带来了有识之士开创未来、施展才华的舞台,更带来了大夏中兴的可能。他是英雄,是神话,是希望。即使是自己,不也一度被他的才华和胆略所迷惑,不惜一切的帮助他吗?
然而只有和他相处久了,才会明白在这一切的背后,萧元更将带来整个天地的变化,以及因为这种变化而引起的更持久的战争和更惨烈的杀戮。
袁媛感到有些疲倦,自己不是适合辅助萧元的人,自己的见解和主张,与擅长谋略、提倡法家、注重权术的萧元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真正对萧元影响巨大的,恐怕还是崔英秀吧。
崔英秀才是萧元事业的良伴,两人有着相近的见解,有着一致的志向,同样善于权谋,同样藐视礼法,似乎是上天注定了让这两个人走到了一起,来挑战整个世界一般。
“袁媛,想不到你又会回来,萧侯可是有什么重大决定?”
治国器爽朗的声音再次中断了袁媛的思绪,她望着这个出城相迎的大夏名将,经过虎牢关的得得失失和人生的起起落落,以及这些日子在城中的*劳,他的两鬓已经微白,然而却十分的有精神,更显示出一种饱经沧桑的成熟。他在重新得到虎牢关之后,是那么的兴奋,那么的开心。他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座城市之中。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他对于整个地形了如指掌,他踏过每一个角落,他巡视过每一个岗哨;在这里他流过血、建过功,无数忠勇的部下在这里投入了他的麾下,又有众多的战士为了保卫这座城池,牺牲在他的眼前。
可是,如今自己却要他放弃这座浸透了他无数心血的城池。
袁媛感到自己张不开这张口。
“萧侯此次是让你前来传达弃守虎牢关的命令吧?”
反而是治国器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情。
“这……我……”
袁媛显得有些慌乱。
“如今晋州正在大发展时期,千头万绪,如果不是萧侯决心放弃虎牢关,也不会让你前来。一方面是怕我想不通,让你来说服我,另一方面是虎牢关大撤退,有着数不尽的事情要处理,绝对需要你这样一位大才女不可,是不是这样?”
治国器显得很开朗,这更让袁媛有些难受。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和你联名上书给萧元,让他收回成命。他说过,如果我和你坚持不同意的话,他可以放弃撤出虎牢关。”
袁媛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激动地说道。
“别傻了,撤出虎牢关是一次高瞻远瞩的大决策,现在的虎牢关随着北狄人的撤退已经失去了当初号召天下义士、激励报国士气的作用了,对于萧元和太平军来说,这里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撤出虎牢关才能集中太平军的所有力量,全力经营大西北,才能让太平军长久立于不败之地。其实就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上书萧侯,说虎牢关撤退的事了。”
治国器的话让袁媛感到吃惊,同时有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的确,自己太感情用事了,既不懂军事,也不懂谋略,看待事情往往从人情的角度上考虑,这在以后的日子里,恐怕和萧元他们的距离将越来越远吧。
“难道……难道虎牢关不是你的心血,你不觉得心疼吗?”
不甘心之下,袁媛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
治国器深情地望了一眼这座雄关,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心疼是假的,不过我已经立下了大夏血誓,萧侯便是我效忠的主公。在心疼的同时,我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士为知己者死,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因为没有遇到一个好的主公郁郁而终,而我却遇到了。萧侯能够舍弃虎牢关,足以说明他的雄才大略,堪与古今贤王相媲美,只有在以天下为棋局的雄主眼里,天下第一险关──虎牢关才会是一个毫不犹豫就可以放弃的棋子,从来只有棋子为棋局服务,又怎么会有棋局为棋子服务的道理?
而且,既然能够跟随如此明主,我相信用不了多时,这座从我手里放弃的名关,也一定会从我的手里再次夺回,我一定会回来的!
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这样规模庞大的撤退,势必会引来各路势力的虎视眈眈,朝廷也不会什么都不做的看着太平军把力量汇集在一起。这路上……”
袁媛叹了一口气,很疲惫的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囊,说道:
“萧侯也想到了这件事情,我走时他特地从军中捎来这个锦囊,让我交给你。”
治国器急忙接过,拆开一看,不由得拍了一下大腿,高兴的说道:
“萧侯果然不愧为当世名将,如今有此妙计,我这边就没什么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