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动!”
黑暗的丛林里突然冲出数人,手中皆持有长枪利剑,程无霜见状立马趴身护住宋锦城,手中的通心玉不小心落进了他的胸口。
那几人跑过来把她架起绑住了,有人开口问道:“头儿,怎么办?”
“先把他们抬回去,你,回去向狼爷禀告,少公子和少主受伤了。”
“你们休想!”程无霜被制住,一听要把他们抬走,奋力的想挣脱,小喽啰却不会怜香惜玉,不知从哪捡来的破烂麻衣,胡乱揉成团粗暴的塞进她的嘴里,“让你嚷嚷!”
晦夜之下一行人摸黑上了五狼山,程无霜被人推搡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哐当锁上了大门,她能听见有人压低了嗓子交谈什么,只是太轻了,勉强听得零碎几字。
醒来时天已大亮,睁眼发现自己躺的并不是小黑屋子的土地,身上也盖了被子。程无霜起身,门外传来争执声。
“你不能拿这些虫子,万一失败,他就会从死人变成怪物!”
陌生的女声。
“素素,没有这万,他连一的机会都没有,此时不试,等到身体腐烂,真的回天乏术了!”
好似在哪里听过,可是他到底是谁?
程无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起昨晚的事。熬过了漫长的黑夜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木门被鲁莽的推开,咿呀呀的来回晃荡,她勉强撑开沉重眼皮,可是逆光瞧不出五官,迷迷糊糊知道自己要被拉去哪个地方。
“谈公子要带她走,手脚利索点,把她拖过去。”
是了……谈鸿儒,曾经在月庄里打过几次照面的学长。
她终于想起来,推门一看果然是谈鸿儒。
两人停了话题,齐齐看着她。
“醒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么?”谈鸿儒笑道。
“你们刚说的是不是锦哥哥?”
那名叫素素的女子眸光黯了黯,道:“他伤势太重,又延误时间……”
“虫子呢?”程无霜走向谈鸿儒,“是不是还有办法?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他活着!”
“程姑娘你不能……”
固执的程无霜与谈鸿儒将素尘苦口婆心的规劝置若罔闻,她听从谈鸿儒的吩咐采来罕见的药材,唯有一味她不解。
“覆彘?”
“人一旦失去体征,便是死物之身,重新聚集生命的灵气,只能取来鲜活之血,为他退去死灵。这是古老蛊方的最后一步……至关重要,若是稍有差池,我也不知会如何。”
“这何难,我可以为锦哥哥续。”
“不……”谈鸿儒走近几步,看着宋锦城胸前的通心玉道,“你知道这玉佩么?这东西有邪性,死物之身不见腐败,即是它的神奇之一。只有它上一位浸染延续过生命的人,才能与宋锦城互通。”
“梅踏雪。”
她亦步至宋锦城床前,从他胸口拾起通心玉,玉佩中心似血丝一般的红线缓缓流动,玉身十分温暖,顺着指尖传到心房。
这东西是从梅踏雪身上掉出来的,如此神奇的东西,怎么得到的?
谈鸿儒站她旁边,略有犹豫:“少主当下情况不容乐观……再为锦城渡血覆彘,担心会有性命之忧。”
“这又如何。”程无霜嗤笑道,“她的命都是锦哥哥救的,还给他怎么了。”
她可不在乎梅踏雪的生死,真是死了,她开心还来不及。谈鸿儒不是这么想,要如素尘所说的万一,宋锦城救不回,反而折损了梅踏雪,岂非得不偿失。
他做了万全准备,所需事物来回清点数次,才让人将宋锦城梅踏雪两人送至药房。
程无霜好奇的摇了摇他方才交过来的小瓶子,没什么声响,好似空的,“这是什么?”
“对子蛊。稍后要各自养在他们体内,成功机会大些。”
她轻轻松开一条小缝隙,里面飘出淡淡的奇异气味,像朽木腐败之后,又混杂枯草浸淫。谈鸿儒察觉了她的小动作,叮嘱道:“不要乱碰,对子蛊很敏感,要当心它们逃跑了。”
闻言程无霜乖乖按好塞子,他才转身忙碌去了。
“好了,你去给他们喂上吧。”
他切开宋锦城的颈脉,注视细颈瓶里的对子蛊闻到死气爬出来,钻进宋锦城的皮肤里。本来开裂的伤口,随着对子蛊的侵入,神奇的愈合了。
“好厉害的小虫子,这是怎么养的?”
“这可不能告诉你。”谈鸿儒得意一笑,继而转向梅踏雪。
程无霜也不生气,反而问道:“要是其中一个死了怎么办?”
“对子蛊不会独活,借着少主的生气维持,救活锦城应不是问题,种蛊不出意外,两个人都会醒来。”
谈鸿儒手上不停,划开口子,亲眼看见最后一只对子蛊钻进梅踏雪的身子。
而后谈鸿儒程无霜各自为宋锦城与梅踏雪净浴,彼此隔了严严实实的屏风,除了愈浓的雾气,并不能看见对方。
梅踏雪被程无霜哗的摔进浴桶里,冲击得水花四溅,任她歪斜滑下去,要不是为了宋锦城,出身高贵的她怎么会服侍一个低贱的臭丫头!
她的身子很娇小,瘦肩细腰,胸前肉无二两,一张素脸淡眉小口,毫无女子风情可言,唯一能称赞的,也只剩当初在比武看台上瞧见她那暗光流动的双眸了。
对子蛊大概是受不得腾腾热气,飞快的在她体内窜逃,程无霜心有郁气,暗想这虫子如此神奇,即使在梅踏雪身上添上几道伤,也不见碍事吧?
“无霜,接着。”
屏风那边抛来两只小细瓶。
“你将少主身上的蛊虫取来,另外一只,你喂进去即可。”
闻言她卯了劲,瞅准对子蛊,双甲一捏,把对子蛊从梅踏雪身子里取出,塞进瓶中抛回去。
没了蛊虫的伤口无法愈合,流出的鲜血融在水里。
她捏着手中小瓶,内心摇摆不定。
——不如便让她死了吧?这里只有自己,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可是……
这是一条人命,她可以让别人动手令梅踏雪丧命,但是……
旁边突然传来水声,程无霜猛然一惊,宋锦城还要靠她活下去,自己不能这么做。
她打开瓶子,把对子蛊喂入梅踏雪的伤口,内心万般挣扎之下,指尖下意识发力,把半身已经钻进的对子蛊生生拽下半边。
“吱——!”
受伤的对子蛊突然发出哀嚎,惊动一屏之隔的谈鸿儒,险些冲出来:“怎么回事?”
“没有,可能是蛊虫受不得热,还要多长时间?”
程无霜利索的把半边蠕动的血蛊塞进细颈瓶里,贴身装好,回头看见伤口除了微微发红,已经愈合如初,暗暗松了口气。
戌时。宋锦城已然有了气息,可是并无清醒的迹象。
谈鸿儒盯着在床上仍昏迷不醒的两人眉宇紧拧。
怎么会出错?每一道都是古方所记,亦有成例在案,难道是自己错漏了哪一段?他将古方翻了又翻,依然毫无头绪。
冥思苦想的人没注意到程无霜已经把素尘拉过来,素尘本不愿意看他们胡闹,可是听说宋锦城有生息了,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半推半就的跟着程无霜来。
“估摸是因人而异,再过几个时辰,宋锦城他会醒的。”
素尘道。
谈鸿儒一听,虽然放心了,嘴上还是调侃她,“当初我说要是成功了,你要怎么做来着?”
“你们还打了什么赌吗?”程无霜也很高兴,于是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倒是素尘,红了一张俏脸,不接茬。
“既然如此,我便当是你的一句戏言,不作真,不作真。”
“我……我……你还没成呢,宋锦城还没醒,你怎么知道他醒了会是怎么个样子?”
谈鸿儒笑她,“死鸭子嘴硬。”
程无霜此时插话道:“你说,要是对子蛊受伤了,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会沉浸在喜悦里的谈鸿儒也无细想话里的意思,不假思索接了下去,“只要其中一人无碍,那便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要是对子蛊受伤了,蛊虫会夺取宿主身上的生气,直到宿主无法供养——”
他顿了话头,瞧着程无霜的眼神十分通透。
程无霜被他瞅得心虚,干笑两声,岔开了话。“我要去给锦哥哥备些吃食,别让病人饿肚子。”
木窗外,两颗圆圆的小脑袋悄悄探看屋内的情况。
窸窸窣窣的在角落里嘀咕半天,终于有人翻过木窗,蹑手蹑脚闯进了房里。
房屋通透,只有地上的人影随着日光移动,寂静无声,显然是没有人。
她作势在唇边圈了个小圆,示意窗外的人也进来,自己如猫一般到了书架前,一目十行找出了目标。
“……残卷?”
破旧的方面上有辨识不出的字符,勉强能认出残卷两字,看字迹还像是后来人字迹描上去的。她翻了翻,竟有很多是未曾见过的文字。
“你能明白这些文字吗?”
“无霜,我们还是快走吧……被他逮着了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谈学长是怎么做到起死回生的吗?你看这里,有注解呢!”
素尘一听立马凑过头来,看见那些文字细如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