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阁里哐当传来一声脆响。
路过的仆人有点好奇,忍不住凑近一探究竟。透过不算紧密的门缝,他能看见溅在门口的碎瓷,往里一点,地上赫然翻滚着一个锦衣男子。
大量的鲜血正从他的眼里鼻里嘴巴里往外涌。
仆人吓了一跳,捂住差点失声的嘴巴。
一只材质上好的靴子踩在男子的胸口上,迫使他仰躺着,晶莹的水流从上而下的浇灌,直直落入男子的嘴巴。
“这酒要多喝。喝得少了,你去得更痛苦。”
“咳咳咳!!!”男子剧烈的咳嗽,更多的鲜血浸染他身下的土地,慢慢渗到门口。他看起来很愤怒,又很震惊,染满自己鲜血的十指紧紧抓着那只靴子,“沈、沈睦,你好阴狠的手段!”
“对待叛徒,谁又能心软呢。”
沈睦手指一松,凝脂玉一般漂亮的酒壶应声落下,跌得粉碎。“安心去吧,相信宋镇会在奈何桥边原谅你。”
像女人一样漂亮的男子终于气绝,很不甘心的手终于垂落了。
仆人捂着受惊的脸,不敢再看,往后退了数步,逃也似的飞奔离开。
“把杂碎都处理掉。”
优雅拭去手心的酒水,仿佛只是再吩咐在平常不过的任务。
“大人,夫人已经准备妥当,正询问大人何时启程。”
“就去。”沈睦很是轻松的走出云天阁,突然又顿了脚步,说道:“尸体入夜丢进狼圈。”
容怀清正在前厅等他。眉目清冷,态度淡漠。“梁尚君处理好了?”
“送他去该去的地方了。”沈睦说得无足轻重,容怀清怎么会关心梁尚君的生死,只是再来重复一遍,放过宋家父子罢了。
宋家父子已是丧家之犬,只要再有点抬头之势,沈睦就斩草除根。
“既然答应放宋镇等人一条生路,我就不会轻易食言,只要他们安分。”沈睦道,“造福国的一切事务,月主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自然。”容怀清抿了一口冷茶,“关山的安定,希望沈大人也不要令人失望。”
后者微微一笑,神态傲然。
忽见厅外有人匆匆行来,伏在容怀清耳边低语几句,而后连招呼都不打,快步跟着来人离开。
走得远些了,来人气喘吁吁的继续说道:“那帮地痞流氓人多势众,我们派去看护的人敌不过,少主又不肯跟我们走,硬要去抢回那劳什子铃铛,直被混混拳打脚踢……”至此,大概是想起当时的惨状,脸色愤然,又无可奈何。
“大夫去了吗?”
“去了,无计可施呀!”
容怀清心一沉,脚下更是不敢放慢,千里迢迢也要去临仙城。
临仙城郊外。黄土残烟,冬雪厚厚压于枯枝,迫得枯叶陆续飘落,未挨着尘土又被威风卷至半空,嘶嘶飞舞。半掩的木门里面传出细细啜泣,虽然已经极力克制,还是越见伤心。
“是我学艺不精……救不了她……”
“不怪你,别自责了。”谈鸿儒拍着素尘的肩儿,轻声安慰。
容怀清煞白着脸色推开门,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的人,面如死灰,瘦似干柴,时限将近。
“怎么会这么严重?!”
谈鸿儒叹了口气,“对子蛊反噬了。”
铃铛中的半只对子蛊被毁,她体内余下的半只顿起挣扎,这么弱小的身子骨,还怎么遭得住折磨。
容怀清坐在床沿,握住皮包骨的手腕,冰冰凉,毫无温度。
“踏雪?”
他试着唤她名字,期盼还能再听她一句学长。
干裂的薄唇透着不正常的靛紫色,双目紧闭,对他的轻唤毫无反应。
一旁的素尘泪如断珠,落个不停。
木门咿咿呀呀的来回荡,屋外狂舞的飞雪夹着残叶吹进室内,落得满室萧索。
等不到宋锦城了。
修长干瘦的手掌贴上她的额头,声音已见嘶哑。
“睡吧。”
冬雪愈烈,月庄后山的冷梅绽放得愈艳。
站在高处眺望而去,红的一片,白的一片。
是雪,不是雪,瞧不清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