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钱清身后传来。
抓着她的地痞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一个个好奇地找寻着声音的主人。
钱清心里一喜,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愿意帮她,便也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模样清秀的白衣书生迎风出现在她的不远处。
“你们这帮地痞,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把天朝法度至于何地?!”书生义正言辞地指着地痞质问。
“呦,这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人人都法度法度的?哎呦,这听得我可是真心的怕啊!好害怕好害怕哦!”一直抓着钱清的地痞做作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那动作就连一旁反射弧长到反射了也等于没反射的钱清都觉得太假。
但白衣书生似乎真的认为那地痞怕了,竟然又将腰板挺得更直了些,提高了音量“既然知道怕了,就赶紧把这姑娘放了!”
“放?放了她?哈哈哈……”地痞被他的话逗的捧腹大笑起来。
“小书生,你听爷爷我一句话,老老实实地读你的圣贤书,说不定那天能考个功名,混个什么七八品的小芝麻官当当。别一天天总想什么英雄救美,就你这小身板还想逞英雄?怕是英雄没当成,先被打成狗熊了。”说着他一把拉起钱清的胳膊,直接将她扔到了一旁的马车上。
“你……你们不怕我报官吗?!”书生被他这么一说,气的脸上一团青紫色。
“报官?那你尽管去报好啦,小的们倒是很期待您报的官会给您一个什么答复呢。”地痞歪着嘴朝书生笑了笑,眼神里净是嘲讽,然后扬了扬手冲那帮小厮们吼到:“走!”
钱清被人重重的扔到了车上,为了防止她逃跑还把她的手脚都绑了起来。
书生眼看这伙人要带走钱清,一时心急直接冲上了车和那些小厮厮打了起来。钱清看着书生同那些地痞流氓厮打成一团,心里渐渐升起了一丝温暖。和他毕竟是萍水相逢,没想到竟还有人愿意帮自己脱困。想起以前单位的那些同事,若是遇到这情况,没准早就把她给卖了,哪里还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出手相救。
不过,书生毕竟是书生,若是小打小闹还行,可对面是五大三粗的地痞,他又怎么能抵得过那些靠拳头吃饭的人。眼看着书生体力不支倒了下去,一帮小厮见状直接围了上去,一阵的拳打脚踢。就连距离有些远的钱清,都能听见那些拳头打在他身上的声音。没一会儿书生浑身都挂了彩,反抗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越来越弱。
傻书生!这不是以卵击石吗?!这再打下去恐怕他连命都要交代在这儿了。他能为自己直言相救已是恩德,如今若是因此赔上了他的性命,钱清必定会自责一辈子。
想来想去,钱清心一横,小妾就小妾吧,总比让书生搭上条命划算。
于是提了嗓子,朝着那帮打的兴起的小厮们吼到“都给我住手!不是说你们家爷要我做他的小妾么?那我就是你们爷的人了!你们今天这样待我,若是哪天我想起了今天的事儿,跟你们爷说上几句,这枕边风的威力,你们都给我好好掂量掂量!都住手!”
领头的地痞听完钱清的话皱了皱眉头,自己家爷的脾气他不是不知道,虽说平日里对他们这帮手下照顾有加,但耳根子着实很软。尤其是对自己看上的女人,那可谓是言听计从。今天这事儿本是他们瞒着爷,想先将这姑娘掳来给爷个惊喜邀个功,可若是因此事得罪了这姑娘,难免哪日她枕边风一吹,他们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想到这儿,他连忙招呼了手下停手,又恭恭敬敬的给书生赔了医药费,郁闷的带着钱清进了府。
那个知府的独子,说实话确实是待钱清没什么不好,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衣裳首饰也是捡了精致的送来,除了不让她出屋门半步,倒也没有虐待她。被关的这段时间,钱清想尽各种办法逃脱,但最后都被抓了回来。眼看媒婆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心里越来越乱,难不成,自己真的要交代给那个肥头大耳、精虫上脑的知府独子么?!
“苍天啊,大地啊,哪个仙女姐姐能救救我啊!”钱清看着桌上的喜服发怵,不停地叹着气。
“嘭,嘭,嘭……”一阵沉闷的声音从内屋传来,钱清本能的起身查看,却感觉离床越近脚下的地板震动的越厉害。
这是地震了么?钱清皱着眉望了望窗外,四周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嘭,嘭,哎呦!”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床底下传了出来。
钱清连忙俯下身查看,却看见那日的那个书生满脸泥土正伸手揉着自己的头。
“你……怎么在这儿?还有你的伤……”
那天她被押走时,最后朝他望过一眼。他那时候蜷缩的侧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看样子是伤的不轻。伤筋动骨一百天,就是崴个脚还要休息个三五天,这离那天最多也只有十天半个月,他这是不要命了。
“哦,那个,小姐,在下如此闯入小姐闺房实在是有违礼法,在下得罪了。望小姐责罚。”书生抖掉了身上的土从床底的洞里爬了出来,向钱清拱着手赔礼。
“至于在下的伤,小姐大可不必担心,我堂堂七尺男儿,救人怎会半途而废?又怎会因为身上有伤,就陷小姐于这种危难的境地?!”
“你出言相救我已是感激,其实你犯不着冒这个险,带伤来救我的。不过你怎么会在这儿出现?我的意思是,那个洞……”钱清指了指书生刚刚爬出来的那个洞,想着这素未平生的傻书生该不会在她被押走的第二天就开始挖了吧?
“哦,是在下冒昧了。那日在下见小姐似乎并不情愿,在下就暗下承诺要救小姐出来,经过暗中打探、多方寻访,这才想出了这个挖地道的法子。不过小姐放心,这地道是我一人所挖,所以断不会走漏什么风声。小姐当日怕也是为了救在下一命而被迫答应的,既是为了在下,在下又怎能置之不理。今日,便请小姐同我一起逃走,只要逃出这知府府,从此隐居山林,便再无人知晓此事,小姐也就安全了。”书生又朝钱清拱了拱手,并没留意自己裹着纱布的手掌又渗出些新血。
其实钱清也想逃,且不说这知府府邸里的保安工作有多么的严密,单单是假设他们真的逃了出去。以这知府的势力,想要再把她抓回去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怕是又会平白连累上面前这个傻书生。看他那文绉绉的模样就知道,他应该对这些势力权谋并不知晓,这么一个,单纯到认为他们只要逃出这知府府便没事的书生,钱清不知是该说他头脑简单还是傻。
“我……”还没等钱清说完,书生却像是钱清同意了一般,直接拉了她下了洞。
既来之则安之,不过洞内黑暗,钱清只能靠着直觉本能的向前摸着爬。爬了一会儿,看见前头有光,她心想着终于快到头了,却没想自己刚爬出洞口竟看见了熟悉的厂房。再看周围,她才发觉自己此时竟躺在浑身是血的苏锦怀里。
自己刚才明明还在古代,这会儿怎么……
她满心疑问地望向抱着自己的苏锦,却见苏锦温柔的看着她。
“你刚才是在我的回忆里。”苏锦淡淡地在她耳边说。
回忆?这么说,刚才那个古代的自己经历的,就是苏锦曾经经历过的?那,那个书生是……
“那个傻书生就是程诺的前世。”苏锦看钱清一脸震惊,淡淡地解释着“那时我被他拉着逃出了知府府邸。本想着至此再无瓜葛,只在暗中保护于他,却没想他们竟找到了他的藏身处。他们绑了书生想要逼我就范,却没想我并不是人。我为救他现了妖力,却始终还是未能救得了他。我虽最终帮他报了仇,可心却随着他一同去了。直到前年,我在酒吧再次见到了那张印在我脑海深处的脸。后来我得知他得了肺癌,命不久矣。便找寻了各种机会为他续命,希望他今生可以活的久一些。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再失去他了。”
“所以,这就是你杀人取精血的原因?”不知怎么的,当自己亲身经历过那些事之后,钱清反而无法责怪面前的这位女子。
苏锦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回答。
“所以你和他离婚后依然纠缠他,是不是因为他病还没好?”
“离婚是我不想用自己的爱捆住他,而纠缠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体因为汇集了太多别人的精气,所以十分脆弱。他没有炼化这些精气的能力,所以我只能隔一段时间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以爱的名义杀人。”一旁的莫道长插话进来,“不论谁的命,都是命,是命总归是要还的。你说呢,程先生?”
程诺显然已经傻了。的确,谁听到自己从上辈子开始就和这妖怪有瓜葛,怕是都会觉得脚软。更何况这一世的程诺不折不扣的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一信条。要他相信什么前世今生、有缘相逢之类的说法,就等于是告诉他明天外星人要请他吃饭。
“我……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真的是妖怪?”程诺结结巴巴的接了莫道长的话,望着苏锦问到。
苏锦笑了笑扶着钱清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向程诺说“嗯,不过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相信我。我要是想伤你,怎还会医好了你的肺癌?”
“我……好吧,你医好了我的肺癌,我该谢谢你。但是,你,你始终是妖啊。”程诺见苏锦朝自己走了过来,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你怕我?你居然怕我……你仔细想想,自从相遇我可曾伤害过你?不说前世,便是今生今世,我可曾伤过你?!”苏锦看程诺躲开自己,情绪激动了起来。
“如果没有我帮你续命,你怕是早就死了。我并没有伤你,前世没有,今生也没有,不是么?!”
“是,你是没伤害我。不过,你是妖,却是个事实。”程诺说着停下了后退的脚步。
苏锦心中一喜,以为他原谅了自己,伸手想握住他的双手,却听见“噗”的一声,接着一股血腥味传了出来。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再说了,就算前世我确实是因你而死,可谁能证明你说的就是真的?!万一你是看上了我什么,随便唬我的,反正我也不记得我前世怎样,就随你说咯。”
这一幕来的太快,还没等钱清从震惊里清醒过来,身边的苏锦就缓缓倒了下去。她本能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想要扶住苏锦,却没有拉住,只能顺势和她一同坐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她控制不住体内的怒火,朝程诺怒吼到。
程诺有些茫然地看着她说“你怎么了?妖怪自古都是该死的啊。”
该死,对!该死!
“我看该死的是你!前世她的委曲求全是为你,现出真身是为你,如今她耗损修为是为你,不得好死也是为你!你到底还有没有心?!有没有心?!”
苏锦拉住了暴怒的钱清,低头看了看插在自己胸口的刀子,又抬头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位给她致命一刀的人,泪水夺眶而出。
如果之前的眼泪是因为委屈,那此时的怕只能是心碎了。她怎么都不能相信,自己宁可违背天道耗损修为也要保护的人,最后竟是在自己心脏上插入致命一刀的人。她摇着头苦笑,眼里的泪水已经模糊了眼前人的模样。这一刻,她已分不清自己是对是错,自己对他是该爱还是该恨。
最后的一丝气力,化作一尾锦鲤,没入在地上厚厚的尘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