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找到这么奇怪的地方?”
康如桐靠着大树坐下来,拍了拍边上的草地,拉翟双白也坐下来:“闻一闻,有没有青草的香味?“
他有点夸张,哪里会有青草的香味,翟双白低头闻了闻,好像真的有股香味,这种特别原始和纯粹的味道让翟双白紧绷的心一下子松弛下来,她靠在树干上,伸直了双腿。草地软软的,像地毯一样。
翟双白说:“我想睡了。”
康如桐破天荒的把他的腿贡献出来,他很豪气地指着自己的腿:“睡一觉吧!免费!”
然后翟双白就真的躺下去了,正好对着康如桐的鼻孔,黑洞洞的,她笑起来:“你把头扭过去。”
“为什么?”
“这个样子的你好难看,破坏了康如行的形象。”
“你一直把我当作康如行的替身?”
翟双白闭上了眼睛,这不是一个好的话题,她没把康如桐当作康如行的替身,康如行是独一无二的,而康如桐也是独一无二的。她不是韩以湄,她能很清楚地区分康如桐和康如行的区别。
她却睡着了,在草地上,在康如桐的大腿上,青草幽幽地散发着香味柔软稍微有点扎人,秋天的阳光沐浴在身上,像一层暖被,翟双白睡得很香。
当她醒过来,发现身上盖着康如桐的外套,他也靠在树干上睡着了。康如桐和翟双白刚认识他的时候有着质的飞跃,至少他不会让翟双白就这么睡在草地上了。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坐起来,太阳下去了,会有一些凉意。她把外套还给康如桐,推了推他的肩膀:“嗨,起床了!”
他动也不动,脑袋倚在树干上,眼睛闭的很紧。
“康如桐?”翟双白又使劲地推了推他,他还是不动。翟双白凑近了去看他,他怎么了?是不是脑里的肿瘤让他昏迷过去了?
翟双白几乎要贴在了他的脸上,他的呼吸似乎非常微弱,贴的这么近,她都感觉不到他的呼吸,翟双白不由得紧张起来。他是晕过去了,还是死掉了?
“康如桐?你怎么了?康如桐?”她一声一声地叫他,他也没有反应,阳光已经退下去,他的脸色尤为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她伸手去摸他的脸,没有一点点温度。
“康如桐。”她乱了阵脚,手凉脚凉,她慌乱地找包拿手机,回头一看包也丢在车上了,他们的车在山坡下停着,离这里不近的距离,翟双白挥舞着双手司机也没能看到他们。
她挺着肚子就往山坡下跑去,一路趔趔趄趄,她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心慌害怕的感觉,她怕什么?怕康如桐死掉?康如桐死不死掉跟她有什么关系?他喜怒无常,他翻脸无情,他莫名其妙,而且他可能还与朴元的死有关。他是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他在翟双白的生命中只起到了阻碍的作用,他就算死了,与她何干?
她却跑得满头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跑到车子处,司机坐在车里打瞌睡,翟双白使劲敲着窗户玻璃,咚咚咚,司机被惊醒了,摇下车窗被翟双白满脸的焦灼吓了一跳:“二少奶奶,怎么了?”
“快点叫救护车,康如桐他晕过去了!”
司机赶紧下车跟着翟双白就要往山坡上跑,却突然站住了,看着翟双白的身后发愣。
“怎么了?”翟双白顺着他的目光往身后一看,康如桐站在她的身后,脸色阴沉,把手里提着的一个什么东西往她的脚边一扔:“你搞什么!”
翟双白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是她的鞋,刚才睡觉的时候脱了鞋,从山坡上跑下来的时候因为太惊慌竟然忘记了穿鞋,现在她才觉得脚底被石子路上的小石子硌地很痛。
“你没事了么?”康如桐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不过什么时候也没见过他红润的样子,他看起来很恼怒,翟双白不懂他恼怒的原因,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麻麻的一片,刚才被康如桐那样一吓,连后背都是麻的。
“我能有什么事?”他真是喜怒无常,瞬间就翻了脸:“有什么大事让你鞋都不穿就往山底下跑么?你不怕脚上被扎个玻璃渣,或者绊着了摔了一跤,你忘记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么,你有没有准备做个母亲?”
他没事,不仅没事还非常正常,他保持着他一贯的不可捉摸和翻脸不认人,翟双白松了口气。
她扶着车身穿鞋,肚子太大,她没办法弯腰去把鞋带给系起来,脚使劲往上抬了好几次都没把脚抬到她的手能够得到的高度,司机又不能上前去帮忙,而康如桐只是抄着手在边上看着,皱着眉头破口大骂:“翟双白,你这就叫做自不量力知不知道?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管别人死活?想要当救世主,首先得确保自己的安全,你做到了么?”他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现下有句流行语叫做日了狗了,翟双白经常听到她手下的员工这样小声嘀咕过,现在她就想说这句,真的是日了狗了!
她真是挨了一顿最莫名其妙的骂,要不是看到康如桐人事不省地躺在那里她会这样急的连鞋都不穿就去找人救他吗?在他的心里究竟怎样才是对的,置之不理吗?
“很抱歉。“她也跟着坐进去,对康如桐说:“这我没有经验,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绝不会再管你,任由你死在那里!”
“你太高估自己了,你和康如行一样,迟早有一天被自己的烂好人给害死。“他哼了一声就把头扭到车窗外面去。
说她是烂好人,真是个褒奖了,翟双白怎么会是烂好人,烂好人是朴元,是韩以湄,是康如行,所以他们现在一个比一个惨。
刚才吓出了一身的汗,车窗开着,凉凉的风吹进来,衣服全都贴在后背上难受极了,她忍不住缩成了一团。
“窗户开那么大干什么!”康如桐突然对司机大喊,司机吓得一哆嗦,急忙将窗户关上。
做康如桐手下的人真可怜,随时都会被吓死。
康如桐真是把狗咬吕洞宾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说实话,翟双白有点生气了,她不是生康如桐的气,她是生自己的气,管他死还是活,刚刚她为什么要紧张的手脚冰凉全身发麻?
司机没有把车开回家,而是开到了一家餐馆前停下来,翟双白问:“不是回家么?”
“这家的白米糕好好吃。”康如桐拉开车门往下走,翟双白靠在椅背上没有下车的意思:“我不喜欢吃白米糕。”
“我喜欢吃。”他往餐馆里走过去,头也不回。
“不管他,我们回去!”翟双白对司机说,司机颤了一下没敢动,他在驾驶座上回过头,面有难色:“二少奶奶,我可不敢,二少爷说翻脸就翻脸咧!”他讲的可怜兮兮,翟双白不能为难一个司机,她只好也下了车跟在康如桐的身后走进餐馆。
这是个江南小馆子,布置地很雅致,厅内还有小桥流水,有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孩坐在台上弹琵琶,琵琶声音十分动人,翟双白不由地站住了脚步,目光呆呆地停留在台上。
“哼,羡慕么?”康如桐歪着头看着她:“如果大学学的不是法律学的是乐器,现在找个馆子卖卖唱多好?”
“有多好?”翟双白反问他。
“至少不会害死人吧!”他一针见血甚是恶毒,翟双白应该想得到从康如桐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他哪天不拿针刺一刺她那就不是康如桐了。
他们在离舞台不远的地方坐下来,正好可以看得到台上弹琵琶的女孩,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和韩以湄相似。
只是再低眉顺眼的女孩,也有愤怒爆发的一天,比如现在的韩以湄,不知道何时才能重新和翟双白共同生活。
翟双白的思绪有些混乱,飘飘荡荡不知飘到了何方,康如桐使劲敲击着桌子不耐烦地把她的魂给勾回来:“在问你话呢!白糖糕和白米糕你要吃哪一种?”
“有什么区别?”
“白糖糕有白糖白米糕没有。”
“那就随便。”
“这个世界上没有随便。”他皱着眉头似乎一句话都懒得多讲,他仰着头对站在一边的服务员说:“两种都上一份!”
馆子里的氛围是很好的,菜的味道也相当不错,清清淡淡的江南小菜。糯米藕又酥又软,撒在藕上的糖桂花香掉了鼻子,鲍汁鹅掌应该是广东那边的菜,但是这个馆子则做出了江南的味道,鹅掌很烂,入口即化,还有切碎的鲍鱼,不是用那些调料调出味来的。还有蟹粉狮子头,那么大一个卧在雪白的汤里。翟双白居然一个人吃掉了一整只。
她的好胃口依然没有让康如桐的脸色好看一点,这么好的氛围,小桥流水人家,台上的弹琵琶的女孩也秀色可餐,而他们之间的气氛却降到冰点。
他基本不吃,翟双白发现康如桐的胃口很不好,平时在家他就吃的很少,出来吃了几次饭他也吃的不多。
“怎么,没有胃口吗?”翟双白问。
“关你什么事?”
翟双白彻底断了关心他一下的心思,低下头去继续大吃大喝。白糖糕和白米糕几乎同时端上来,这些糕是用大米和糯米各一半然后用槌子捶出来的,又有咬劲又有很朴素的米香味。
白糖糕上面撒了一层绵白糖,不太喜欢甜东西的翟双白吃了一块又一块根本停不下来。
“当心别噎死了,吃不完可以打包!”康如桐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他的声音这边钻进翟双白的耳朵里,那边她的食欲就戛然而止。
翟双白突然想到了康如桐对于她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天敌,康如桐是她的天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