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冬冬募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康如行,她以为她听错了,但当她触碰到康如行的眸子时,她确信她没有听错。桑冬冬的脸上浮起难以琢磨的复杂的笑容,她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去。
她依然是桑冬冬,她没有感激他,帮桑冬冬去拿药的路上,他在问自己,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不是谁的救世主,也不够伟大,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一时冲动。他留下了桑冬冬的孩子,但是他能照顾她多久?前路太远,他根本看不到未来,也不知道他和桑冬冬的婚姻到底能维持多久。
桑冬冬挂完水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可以出院了,康如行开车载她回家,他把车开进车库,然后扶着桑冬冬慢慢往里走。
在一棵合欢树下他看到了翟双白,她站在树下,刚过春节虽已立春,但是合欢树上还看不出春天的景象,叶子落的精光。
合欢树是一种很有趣的树,叶子早晨打开晚上闭合,有点像含羞草,人们赋予这种树很多种传说,其实合欢树就是一种敏感性的树种,现在作为地震勘测用的树,康家种合欢树也是为了预测地震。
翟双白穿着粉色的棉褛,真的像合欢花开的时候粉粉的扇子一样的花瓣的颜色,她的肚子很大,却并不显得臃肿,她的双颊饱满,她胖一点比那时那么瘦时要更加漂亮。
看来,康如桐把她照顾的很好,她的脸上泛着光彩,眼睛也亮的比得上天空中任何一颗星星。
当他们走过她的身边时,翟双白轻轻对康如行说:“没事了么?”
她是在等他们吗?就为问问桑冬冬是否没事?康如行回答她:“没事了,医生说只是扭了脚。”
“那很好。”翟双白点点头,桑冬冬立刻接过来说:“怎么,失望了吗?”桑冬冬一来了精神就像一架战斗机,不过对于她的宣战翟双白无心迎战。
“不要拿一条崭新的生命来斗争。”这是翟双白对桑冬冬说的一句话,她说完就转身往门廊里走去,门廊里的灯很明亮,是康如桐嘱咐的,他怕晚上翟双白走动时看不见。
桑冬冬冷笑:“怀了孕有了孩子就变成圣人了呢!”她哼了一声跟着往里走,康如行仰头看着合欢树,发现有根树枝上面抽了新芽,他很喜悦,看到新生命都是很喜悦的。
康如桐趴在窗台上看翟双白,等她进了房间他还维持着那个姿势,翟双白走过去:“看什么呢?”
“刚才看你,现在看树!”他转过头:“那棵树叫什么名字?”
“合欢树,也叫芙蓉树。”
“这名字真美。”
“它的名字是很美,但是传说却不美,要听吗?”
“听故事我最喜欢了。”康如桐拿了一个枕头塞在翟双白的腰下,让她在床上坐的舒服一点。
“传说,合欢树以前不叫合欢树,叫做苦情树,而且只长叶子不开花。有一个书生寒窗苦读数十载,就在他将要赴京赶考的前一天晚上,他的娘子指着窗外的苦情树对他说,今日一别,山长水远,夫君此去必定能高中,但是京城之中乱花迷眼,请一定莫忘了回家的路!秀才听了点点头,第二天早上离家赶考去了。”
康如桐坐在她的身边帮她按摩小腿,他听得认真,又忍不住插嘴:“他一定没有回来。”
翟双白点点头:“他娘子从青丝等到白发也没等到秀才回家,她缠绵病榻了好多天,生命即将走到了尽头,这一天,她拖着病体来到树下,当年这棵树见证了她和她丈夫的誓言,可惜,树还在,人事已非。她用生命发下了重誓:“如果我丈夫已经变心,就让这苦情树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欢合!”然后她就气绝身亡了。第二年,合欢树就开了花,粉色的像扇子一样的花瓣,非常美丽。”翟双白的故事讲完了,她笑着看着康如桐。
康如桐想了想:“说明了什么,她丈夫真的变心了吗?会不会进京赶考的时候死掉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看似充满了祝福意味的合欢树的寓意并没有那么欢乐,它承受了太多的苦难。”
“不听不听。”康如桐不去捂自己的耳朵,反而把翟双白的耳朵给捂起来了,像个小孩子:“从现在开始,不吉利的事情不说!”
翟双白瞪着他,他也瞪着她,眼睛都瞪的圆圆的,很快他们都笑了,合欢树的传说带来的小小的不安很快就被他们抛到了脑后,因为翟双白肚子里的小宝宝狠狠地踢了她一脚,她立刻把康如桐的手拉倒自己的肚子上,正逢小宝宝在里面做广播体操,一脚一脚踢的没完,康如桐嘴巴咧的都合不拢。
广播体操做完了,他的手还不舍得离开翟双白的肚子,他抬起头欣喜地对翟双白说:“是个好动的小姑娘呢!”
他好像有透视眼一样,翟双白笑他武断:“怎么那么喜欢小姑娘?”
“因为,我想她一定长的很像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我以后也会给她穿白色蕾丝花边的蓝裙子,也会给她买生日蛋糕,但是我不会让她哭泣,我要陪着她度过每一年的生日。”他梦呓一般,眼神痴痴,他把翟双白肚子里的孩子当作重生的翟双白,童年时他不能给她的美好人生现在他要给翟双白的孩子。
他总是让翟双白流泪,当她的眼泪滚落到康如桐的手上,他才惊觉,急忙用手去擦翟双白的眼泪:“别哭啊,别哭啊!“他手忙脚乱地擦干翟双白的眼泪,他想把翟双白抱进怀里,可是她的肚子太大,体积太大,抱了半天也是徒劳。
翟双白又笑了,如果有一个男人有能力让她在短时间内又哭又笑,那他在她的生命里一定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时间这种东西,当你希望它流逝的快一点的时候,它仿佛静止了,康如桐觉得每一天都过的那么慢,他迫不及待地要和翟双白的孩子见面。
他趴在翟双白的肚皮前一遍一遍地跟她打招呼:“嗨,我是康如桐,你是谁?”
翟双白笑他傻气:“你还没给她起名字,她知道自己是谁?”
“我可以给她起名字吗?”他抬起头来,一脸的喜出望外。
“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她爸爸吗?”
爸爸这个词,像个催泪弹击中了康如桐,他的眼睛迅速溢满了泪水,康如桐整天坚强的像个刺猬,但是他却总是为了翟双白而哭。他拉着翟双白的手,哭的抽抽噎噎,翟双白的心随着他肩膀的耸动而颤抖着。
翟双白的预产期过了,康如桐给她安排住院,住院的前一天,翟双白坐在窗口看着花房发愣。
“看什么?”康如桐伸了一下头,康如行正在花房里种花,弯着腰脖子上搭着白毛巾。
他只看了一眼就缩回头去,然后躺在床上玩他的游戏机去了。
翟双白也关了窗户拉上窗帘,康如桐问:“是不是想见他?”
“嗯?”她被他这么一问愣住了:“什么?”
“如果想见他,就去见见吧,聊一聊,明天你要进医院了。”康如桐难得大方,翟双白盯着他,揣摩他说的真伪。
“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关灯睡觉了!”
翟双白停顿了一下,她想她弄懂了康如桐的意思,翟双白有点感动,她弯下腰来对康如桐绽放出一个笑脸:“我马上就回来!”
“不要给我看那个脸!”他闷闷地说,转了个身去。
翟双白换了件外套,拉开门奔了出去。她的心跳的那样快,她的思念压在心底都要膨胀爆裂出来了!这么久以来,她只能在康家或者公司里看到康如行,虽然他们经常碰面,但是她要装的冷淡和客套,她一次次地对康如行的目光视而不见。
明天她就要进医院生孩子了,在这一刻她十分想见见康如行,和他聊一聊,哪怕什么都不说静静地呆在一起都可以,都是快乐的。
她刚跑了两步,康如桐忽然在她的身后说:“别在花房里,我能看得见的,别人也能看得见。”
翟双白回过头来,向他微笑,康如桐穿着他们一起去买的毛茸茸的连帽睡衣,要不是他过分瘦削的脸颊,真像一只大狗熊。这段时间是翟双白内心最平静地时刻,而给了她平静的生活的正是康如桐,他在她的心里也许远远超出了一个伴侣那样的角色。
翟双白又折回去,跟康如桐拥抱了一下,她扯了扯康如桐帽子上的耳朵,摸了摸他的脸颊,笑着对他说:“我很快就回来!”
她欢快地离开了,在这一刻,她甚至在心里下了个决定,她要和康如行好好谈谈,如果可以的话,她会强迫自己好好爱康如桐,不是感激也不是因为无奈,而是真真切切的爱上他。
她来到花房外,康如行背对着她把小花盆里的泥土都倒出来,然后又换进去新的,他做任何事情都这么有耐心,以至于所有的花都被他养的这样好。
以前翟双白总觉得造化弄人,总觉得上天对待他们俩都太不公平,可是现在想想,也许不论老天怎样安排也许都是有它的原因的,突然地,翟双白不再怨天尤人了。
到底是被命运这只手推着走,还是拉着那只手一起走?翟双白觉得自己应该有个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