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如行下楼来的时候,佣人们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偶尔能听到翟双白的名字,他在餐桌边坐下,小晴送早餐上来,眼睛红红的。
“小晴。”他喊住她:“怎么了?他们在议论什么?”
“三少。”小晴怯怯的,眼睛向其他佣人张望了一下,才往康如行边上靠了靠:“他们在说翟小姐呢,她起了一身一脸的小红点,他们说翟小姐这是得了麻风病。”
“现在还有麻风病吗?”康如行笑了起来:“不用理他们。”
“我当然知道,三少。”她压低了声音急促慌乱地说:“翟小姐身上的小红点是我弄的,昨天晚上我给她的洗澡水里放了我们花园里的玫瑰花瓣,后来我听老周说他用了花肥,翟小姐一定是过敏了。”
“哦,那她骂你了吗?”康如行好像弄懂了小晴眼里的泪水。
“没有没有,翟小姐才没有骂我,她还说是她的面霜过期了。”眼泪在小晴的眼中打转转:“三少,其实翟小姐是个好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她,但是在家里她对我最好。上次我把手烫了,她特意买了烫伤膏给我用,还每天提醒我搽,嘱咐我不要碰水。”她伸出手给康如行看,她的手腕处果然有一处淡淡的烫伤的痕迹:“您看,都没有疤了,她还给我一瓶鱼油告诉我抹了那个就没疤了呢!可是,她自己却满身的疤痕。”她说着说着竟不自主地啜泣起来。
她口中的翟双白,是在康如行以前的心中的样子,却不是她给别人看到的样子。康如行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望向大门口:“她过敏的很严重吗?”
“她说面霜过期了,但是我看到她的胳膊上和脖子上全都有。”
她就是那样,自己满身的疤痕总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康如行喝下一大口茶,觉得今早的茶苦涩无比。
今天,翟双白又一次被拒之门外,康如莫倒是没开秘密会议,但是她脸上的小红点吓坏了他。
翟双白刚刚踏进他的办公室门口,就被康如莫用一根球棍指着:“别进来,今天没你的事情了,你要么去康如行那里,要么我给你放假,你看着办好了!”
几粒小红点就吓破了康如莫的胆,刚才翟双白去过了医院,医生只看了眼就说:“过敏了,吃点过敏药再抹点药膏吧,这几天影响点美观,其他没啥,牛羊肉别吃,海鲜别吃。”
翟双白只能呆在雪娜的办公室里,他若是知道她在雪娜的办公室,必定也要大发雷霆,因为他还得和雪娜亲密接触。
雪娜也被翟双白的脸吓了一跳,用手去摸她的小红点:“哎呀,这下可破了相了。”
“你还摸,不怕传染?”
“哈哈,死不了。”雪娜用棉签蘸了翟双白拿回来的药膏替她上药,翟双白看着雪娜长长的两排睫毛,像两排小刷子一样,她不由得笑着去摸雪娜的脸:“真是个美妞。”
“别摸,靠脸吃饭呢,要是传染了康如莫要吵死了。”
“不传染。”
雪娜替翟双白涂完了药,被康如莫喊走了。她就靠在沙发里发呆,雪娜一去就是半天,翟双白就那么傻傻地坐着,心里一直在琢磨那两个字,炸弹。
什么炸弹?康如莫想要炸死康如行?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得跳起来,康如莫是个疯子,他被权力欲望弄的失去了理智,说不定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炸弹会放在哪里?康如行的车里?房里?还是办公室里?还是在订婚宴上的蛋糕里?她胡思乱想着,却再也坐不住了。
她来到了康如行的办公室门口,踌躇了半天也没勇气进去。她跟康如行怎么说?说她捕风捉影来的两个字,跟他说他的兄弟因为嫉妒想要炸死他?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这一次却没能冷静下来仔细考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就在她在门口转圈圈的时候,吴助理推门出来,差点撞上了翟双白。
“啊,翟小姐,你怎么在门口不进来?啊,你的脸?”吴助理指着她的脸惊愕不已,今天所有人看到她的脸都是这个反应,她已经没有闲暇去理会她的脸了,只是一把抓住吴助理的胳膊把他拉到后楼梯那里。
“怎么了翟小姐?”
“三少呢?”
“里面呢!”吴助理指指办公室,奇怪地看着有点失态有点焦急的翟双白,在他眼中翟双白可不是这个形象:“出了什么事?”
他这么问了,翟双白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三少这几天出行,你盯着一点。三少上车前,找人先在车上检查一下,然后再让三少上。还有办公室里,不要让别人进来,只能你和常秘书,至于订婚宴那天。”她喋喋不休,时而沉思时而唠唠叨叨。
“翟小姐,到底出了什么大事?”翟双白的语无伦次吓着了吴助理,他打断她问。
“其他的就别问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要记住了。”翟双白说完转身要离去,吴助理拉住她。
“翟小姐,其实你非常关心康总,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
“哈!”她笑得欲盖弥彰:“我不过是个刺探军情的奸细,我跟三少能说点什么?总之,这段时间你要小心点,还有别跟三少说我找过你。”
“翟小姐,你这样是明哲保身吗?”
“就当我是吧!”
她又一次回到了雪娜的办公室,雪娜已经回来了,哼着小曲心情很好。
“怎么了?捡到钱了?”
“比捡到钱还要好。”她凑上来揽着翟双白的肩膀:“大少答应我三少订婚宴的那天带我去康家。”
怪不得她兴奋地脸上都发着光,翟双白轻轻拍了拍她的面颊:“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能见识大场面啊,我又不像你,你见识过那么多大场面。”
“所以落得一身伤。”她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端到嘴边,雪娜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对了,大少让你去他的办公室一下。”
“怎么,他不怕我的小红点了吗?”
她走到康如莫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康如莫在里面喊:“请进!”
他用的是请字,让翟双白心里沉了沉,在康如莫身边呆了几个月,大致也了解了他的脾性,但凡他客气或者殷勤一定没好事。
当翟双白带着一脸小红豆站在他的面前时,他也没有嫌弃,反而让翟双白坐下说话。
“翟小姐,”他笑嘻嘻地开口了,康如莫此人变化多端,雪娜呆在他身边,这碗青春饭真不好吃,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变脸。“你手腕上的镯子真好看。”
他又一次提到了她的镯子,翟双白只能点头回答:“谢谢。”
“我母亲只有这两样好东西,看来我爸真疼你,一样给了你,一样给了桑冬冬。”他开始慢慢绕到正题上来:“他都没想过他一共有三个儿子,他其他两个儿子也会娶老婆。”他笑的生硬,翟双白吃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在向她抱怨吗?
“翟小姐,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大少别这么客气。”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他端起桌上的黑咖啡向翟双白走过去,放在她的面前:“尝尝,正宗猫屎。”
“谢谢大少,不过。”她指指她的脸。
“哦。”他十分宽容:“那就好了再喝。”他看了看大门口,确定了没人,就坐在翟双白的身边:“翟小姐,我要你帮的忙非常简单,只需要你帮我拿个东西过来就行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镯子上,他轻轻摸了摸:“哎呀,真是滑不溜丢好东西呀!”
翟双白突然警醒他要她拿什么,一定是那枚祖母绿戒指,订婚宴上的主角。
果然,他说:“如行的订婚宴,我总是在想该给他什么样的惊喜,还是他给我一个惊喜?我是让家里多一样东西,还是拿走他一样东西?我犹豫不定。翟小姐,全看你了,订婚宴的那天,把祖母绿戒指拿给我,我只是想看看康如行出个洋相而已,其他的都皆大欢喜。”换言之,如果翟双白不帮他,他也许会放个炸弹在订婚宴上。
翟双白笃定他在恐吓她,在威胁她。他说的隐晦,但是翟双白都听懂了,她只能点头。“大少,我试试看。”
“啊呀,和翟小姐说话就是痛快,翟小姐,我是在重用你,你看,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只让你办。”他的镜片下泛着狡黠的光,翟双白很艰难地对他微笑:“谢谢大少给我这个机会,我尽力而为。”
“记住,一定是在订婚宴开始以后才能拿,如果他提前发现没有了戒指一定会想别的办法。”
“我懂了,大少。”
康如莫一直把她送到门口,还为她拉开大门,恭送翟双白出去。
他真是给翟双白找了个好活,现在她已经不辨真假了。偷戒指和放炸弹,实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不过这才像康如莫的水准,他没那么大的魄力。
上次她找的那个杀手给她回话说,康如莫找的杀手压根没有动手,不知道他是没收到康如莫的指令还是康如莫根本没那个胆量。
但是这些,翟双白已经没有时间去细细琢磨,她看的到的危险,看不到的危险,都要把它当回事。
她从康如莫的办公室里出来,手心里全是汗。吴助理在走廊拐角向她招手,她走过去之后递给她一个东西,她接过来一看,是瓶黄黄的透明的液体。“这是什么?”
“胡萝卜蜂蜜水,抗过敏的。”
“哦,谢谢。”她扭开就喝,吴助理又接着说:“三少让我拿给你的,刚刚让人煮了送来。”
温润甘甜的水从她的喉头滚过,暖暖的,柔柔的,熨贴在她每一处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