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如莫真不是一个傻子,趁周围没什么人,他把翟双白拉到拐角,向她伸出一只手:“翟小姐,不如把我母亲的遗物给我瞻仰一下?”
他怕翟双白给他看的是个空盒子,康如莫真是一个不容易相信别人的人,翟双白低估他了。
她打开手包,把那个绒布盒子递给他。
康如莫打开来,里面果然是他妈妈的戒指,他在手里把玩着,绿宝石是世界上最坚硬的晶体,他玩了许久也仍是冰凉,没有被他的体温给捂热。
翟双白静静地等着他,他终于慢慢把戒指放进了盒子里,然后又还给了翟双白:“翟小姐,你拿走了戒指,康如行不是要找翻了天吗?”
“只是掉了包,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而已。”
“哦,你放了什么在那个盒子里?”
“顶针。”
“啊?”他大笑,似乎已经看到康如行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绒布盒子里拿出一枚顶针戴在桑冬冬的手上,他简直被那个场面给乐开了花,拍着翟双白的肩膀十分开心:“真有你的。别忘了订婚宴结束之后把戒指再换回去,弄丢了这个我爸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翟双白把戒指收好。
客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来了,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翟双白穿着高跟鞋站了一会脚痛地不行,她悄悄溜上楼换一双鞋,突然在她的房间门口,她看到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他穿着白色的礼服,康如行。
康如行今天穿的就是白色礼服,桑冬冬为他挑的,她挑衣服的眼光确实一流,康如行穿着既儒雅又精神,像个真正的新郎官。桑冬冬总是嫌他眉宇之间有淡淡的愁绪,她给他系领结的时候,轻轻地抚了抚他的眉头:“总是在不开心呢?为什么呢?”
他转过身来,他是这样帅的,他的嘴角含着一丝忧伤的但又热烈的笑,他的目光柔软,像条羊绒大披肩一样贴在了她的皮肤上,那么温暖。
翟双白有一些恍惚,她看到康如行向她走过来,她想问他,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楼下接待客人,为什么在这里?
她还没来得及问,整个人就被他拥入了怀里,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风油精的味道,让她的脑子一阵清醒一阵糊涂。
“双白,我们走吧!走得远远的,到只有我们俩个的地方。”他在她的耳边低语,这些话又清晰又遥远,像是在暴雨滂沱中又炸响了几个响雷,哪种声音都不太真切。
她应该推开他的,但是她浑身无力,她突然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她所有的顾忌所有的伤痛,在这一刻,她竟然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他们就应该跑掉,到一个只有他们的地方。
她踩在一片软绵绵的棉絮中不知所以,康如行温柔的怀抱,淡淡的好闻的风油精味道,这一切突然离她远去了。
康如行推开她,带着调侃的笑容:“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会打我一个耳光推开我?翟双白?”
他不是康如行,他是康如桐,他又在跟她玩角色扮演的把戏。
“聪明过人心细如发的翟大状怎么分辨不出我和康如行了?以前你不是一个眼神就能分辨的出来的吗?”他抱着手倚在门上看着她。
她知道她被耍了,被戏弄了,但是他说的对,她竟然上当了,以前一个眼神就能分辨出来的,这一次,她昏了头了。
她绕开他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康如桐的声音在背后冷冷的:“翟双白,别告诉我你喜欢康如行。”
她回头向他冷笑,但是她自己知道她的冷笑有多虚弱,她躲进自己的房间,靠在门上一身冷汗。
他说的对不对?他说的不对。
她还有什么资格喜欢别人?朴元尸骨未寒,韩以湄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还有韩以湄的父母到底死于谁手她都不知道,她能就这样再爱上别人?怎么可能?
她一遍一遍否定那个答案,在她的沙发里发呆了好久,她的手机在手袋里鸣叫起来让她吓了一跳,她接通,是康如莫。
“你到哪去了?还不快下楼,马上宴会要开始了!”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还没做,怎么能陷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绪里?她拿出手袋里的绒布盒子,打开暗门,康如行的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余晖顽强地反射在玻璃窗上的那点光。
她调包的盒子还在桌上,等一会康如行就要拿下去给桑冬冬戴上了,她飞快地将手里的那个放回去,将那只假的拿回来攥在手心里刚刚准备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
“翟小姐,你在干什么?”桑冬冬的声音,她躺在阳台康如行的躺椅上,因为没有开灯翟双白根本没有看到她,但是桑冬冬却看见她走进来,看见她的动作。
翟双白把手背到背后:“没什么,宴会开始了,桑小姐还不下楼吗?”她慢慢退到中间那个内门那里,桑冬冬已经从躺椅上站起来往她那里走去。
“拿来。”她向她伸出一只手。
“什么?”
“别装傻,我看到你把我的戒指换掉了。”桑冬冬是一只猫,没开灯她的视力也这么强,翟双白笑着:“桑小姐,你想太多了。”
“拿出来!”她声音冷峻,不像往日里的仪态万千温和有礼的千金小姐了,她的目光更加冰冷,她看翟双白的眼神,是一种看敌人的眼神。
拿出来就拿出来,如果她想欣赏那个顶针的话。
翟双白把手伸出来,绒布盒子躺在她的手心里。
桑冬冬一把抢过去打开,她愣住了。里面不是她的举世无双的祖母绿,而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顶针,翟双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何?”
“你在玩什么把戏?”她明明看到翟双白换了一个盒子,桑冬冬突然反应过来,她是换了回去。“翟小姐你在搞什么猫腻?”
“无论搞什么猫腻,对你没有什么影响。”翟双白伸手想拿回她手里的盒子,没想到桑冬冬的手往回一收,另一只手就高高地扬了起来,狠狠地朝翟双白的脸上打去。
“啪!”的一声,响亮,清脆,打的翟双白猝不及防,打的她真的金花直冒。
她的钻石耳环都被打掉了,桑冬冬用了多大的力气,她的手心都被翟双白的耳环给划拨了,渗出了血,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真的以为所有的人都可以打她吗?翟双白以最快的速度还击。大概桑冬冬没想到翟双白会还手,她也被打愣住了,往后趔趄了几步,抬起头就迎上了翟双白的笑容。
“打过乒乓球吗,桑小姐?这就叫做你来我往。”
她的话音刚落,屋内突然一片明亮,康如行推门进来顺手打开了墙上灯的开关。
桑冬冬的脸色迅速转换,她眼中凶狠的光消失了,她捧着脸,委屈,无助地看着康如行:“如行,翟小姐她。”她呜咽起来,康如行走过来拉开桑冬冬捂着脸的手,脸上红红的五指印清清楚楚。
“怎么了?”康如行抬起头疑惑地问她们。
桑冬冬把她手里的绒布盒子给他看,他打开看了眼那个顶针,又看到了桌上那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翟双白,你打算干什么?”他的声音里有了些许恼怒。
“我看到翟小姐换了我们的戒指,就把戒指拿了过来,谁知道她就动手了。”桑冬冬大眼睛里无限惶恐,翟双白终于知道了,这世上所有人都会演戏,特别是所谓上等人,更是最佳女主角。
桑冬冬心里清楚的很,翟双白根本不是调包只是换回去而已,但是她断章取义掐头去尾只说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翟双白完全可以解释的,但是她看到康如行捧着桑冬冬的手温柔地询问:“你的手怎么破了?”
翟双白在心里冷笑,看你怎么圆谎?被扇了耳光自己的手也会破吗?
“翟小姐跟我抢戒指。”她眼目低垂,楚楚动人,她是千金小姐,她说的话掷地有声不会有假。而翟双白她只是靠着有着劣迹斑斑的擅长欺瞒哄骗擅长溜须拍马的爱慕虚荣的女人而已,她和桑冬冬在康如行面前的信任感根本不是一回事。
果然,康如行痛楚失望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住:“康如莫让你干的?想让我当众出丑?翟双白,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再和康如莫混下去了,想想韩以湄,她还不省人事地躺着,想想朴元,你还能这么活着吗?”
“真是没想到三少在订婚宴举行之前还能教训旧下属,真是让我叹为观止。”翟双白夺过桑冬冬手里的首饰盒:“顶针就还给我吧,桑小姐。”她转身就走,这小半生,她见过无数次的表演。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特色,桑冬冬的表演则是持续性最长的,刚才和翟双白单独对话的时候那才是真的她吧!
“翟双白!你再这样下去了你的人生会被你自己毁了的!”
“哈!”她扭过头快乐地大笑:“现在还毁得不够彻底吗?”
他被翟双白油盐不进的样子弄的愤怒了,她还旁若无人地笑着,她这么执拗这么偏执,其实关他什么事?怎么他心里闷成这个样子?
他还想说些什么,桑冬冬拉了拉的衣袖,小声对他说:“算了,反正也没拿走,客人已经来齐了,我们下去吧!”
翟双白拉开内门,往她的房间走去,她听到康如行在她的背后说:“就算你什么都不在乎,最起码要对得起你背后的疤痕吧!”
一把尖刀,穿过她的肌肤,直达心脏,眼泪这种东西,掉下来一颗似乎还不过瘾,一颗落下来之后便没完没了地继续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