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黎暮卿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衣冠禽兽,站在他那辆恶心的桑塔纳2000车门边。一身西装革履,头梳得油光可鉴,还真是一副活生生衣冠禽兽的样。看见她出来,他满脸色眯眯的笑,黎暮卿觉得他满脸的褶子都可以跟一条条臭水沟相媲美。
“哟,暮卿妹子,这么久没见,越来越漂亮了。”
那个年纪的黎暮卿虽然还年轻,但是独自在S市摸爬滚打了一年,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早已学会了人前的伪善面具,想用这幅恶心的嘴脸把她击倒,做梦!
她露出了伪善的笑,心里虽然翻江倒海的难受,一点也不想面对这个恶心的人,但是生生压下了这种念头,要把这个虚伪的衣冠情兽看得清清楚楚:“徐叔叔真爱说笑,不过还是谢谢。倒是你越来越帅了,看这大背头梳的,苍蝇拄着拐棍怕是也爬不上去吧。”
“哈哈哈哈……”禽兽就是禽兽,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暮卿妹子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过奖,我妈要你带的东西呢?”再也不想跟这种禽兽虚与委蛇。
“等等。”他慢悠悠走到后备箱,打开,拿出了一大包黑色塑料袋装着的东西,提在手上,看着黎暮卿,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黎暮卿心里堵了堵,有一瞬间的害怕,还是压下了这种害怕。她有什么好怕的,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小区里,这只禽兽还敢对她做出什么恶心的事情来?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从禽兽手上去拿塑料袋,他本来张着的手一握,把塑料袋的提手牢牢攥住,黎暮卿蹙眉,用力扥了一把,他没有放手,“哈哈哈哈……”脸上不还好意的笑更加色眯眯,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在她手背上摩挲:“年轻姑娘就是不一样,细皮嫩肉。”
这种猥亵的动作和语言让黎暮卿的愤怒燃烧到了顶点,脸上的笑咬牙切齿,用力从他手上一把扥过了塑料袋,把本就大的眼瞪得更大笑看着这只禽兽:“徐叔叔,都一把年纪了,别还把自己当年轻小伙子,收收心吧,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要真玩出了事,你就不得安宁了。”
“哟,小姑娘还教训起我来了。叔叔有分寸,不用你操心。”禽兽脸上的恶心笑容一直没有变过。
“那你慢慢玩,我先走了。谢谢你给我妈带东西。”提着塑料袋就转了身,脸上的笑瞬间敛去,眯了眯眼,咬牙,步伐沉稳坚定。背后传来那个禽兽恶心的声音:“暮卿妹子,我先走了,再见。”
她不能在这种禽兽面前露了怯,回头扯起个虚伪的笑:“慢走,我就不送了。”转回头,听到身后汽车发动的“嗡嗡”声,然后扬长而去。
黎暮卿迅速转头,瞟着汽车带起的一路灰尘,脸上是轻蔑的笑:“哼,伪君子,衣冠禽兽。”仗着有几个钱,就为所欲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
从此,男人这个词就变成了伪君子的代名词。
她一直倔强的没有承认过那件事给年轻的她带来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以至于她后来都不知道要怎么跟男人相处。她可以跟男人像哥们一样的打闹,可是对男人亲密的碰触会反射性的躲开。
她已经在心里对男人筑了一道防线,只要碰触到感情,她就会主动启动防御系统,时刻提醒自己要冷静,不要太过投入,太投入最后伤的就是自己。所以,在感情问题上,她总是显得很冷静,很冷情,不像一般少女那样的怀春。
本来是最该不顾一切轰轰烈烈去爱的年纪,她却变得畏首畏尾,蹉跎了青春,谈了一次又一次所谓的恋爱,却没有投入,也没有在这些恋爱当中学会一星半点的知识。
她被动的等着别人来敲门,打开门以后,她站在门口一直冷眼旁观,要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一次又一次的甩手离去,都把原因归结到男人身上,从来没有想过,其实有问题的是她自己。她总是冷冰冰的泼人一身凉水,把人赶跑,然后等着别人来道歉。
爱情里,怎么可能有无止境的只是一个人低头,再骄傲的人,在爱情里也应该学会适时的抛却你的骄傲。
感情匮乏的她其实是可怜的,根本没有体会过对爱情憧憬的美好,也根本不懂得爱情。
可是知道了问题又能怎么样呢?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她那长久以来的习惯。
现在,纪筱莎把她跟欧阳汶祁那点事全部抖给她看,她无力招架。
在她还来不及检讨自己的问题,进行修正时,她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两条纠缠的身影,是纪筱莎无疾而终的三年,是她说的利用和骗局,已经阻止了她的继续思考。
她开始怀疑,怀疑自己,也怀疑欧阳汶祁,怀疑他们之间是否有真正干净的爱情。
爱情,是经不起怀疑的,一但开始怀疑,就会变得敏感而无理取闹,你们就会无止境的争吵,积累越来越多的矛盾,然后成功的分道扬镳。
而黎暮卿的方式是冷静,冷静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任何事都影响不到她。也是爱情中最坏最愚蠢的一种方式。
太阳已全部西沉,夜幕降临,寝楼灯火通明,开始喧闹。黎暮卿始终保持着闭目一头扎进被子的姿势,她已乱得无法思考。手机偏偏还要在这个时候响起,让她更加心烦意乱,胡乱接起:“喂。”眼都没睁。
“暮卿,我刚回来,还没吃饭,陪我吃饭去吧。”是欧阳汶祁,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的人。
“我吃过了,不想吃了,你自己去吧。”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去问纪筱莎吧。我先挂了。”说完就摁断了电话,关机,扔在了手边,继续闭目抱着被子。他温润的声音现在就像一把把刀,割在她心上,每多听一句,心就多疼一分。她不想看见那张脸,那张漂亮的脸此刻与纪筱莎重重叠叠。
欧阳汶祁看着手中已被摁断的电话,又抬头看了看她寝室的窗,反身走入了夜色。
她好像不想跟他说话,他做错什么了?怎么无缘无故的就变成这样。给纪筱莎拨了过去,那头很快接起。
“筱莎,你跟暮卿怎么了?”还是一贯的温润。
“她没告诉你?还真沉得住气,果然是个冷冰冰的人。我下午去学校找她了。”
欧阳汶祁的脸在夜色中显得冷然:“你找她干什么?”
“跟她道个别,临走前不送她点礼物那怎么行。”
“你跟她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跟她说了说你过去的那三年,让她更了解你,算送她的礼物。”
欧阳汶祁显得平稳的呼吸里有压抑、焦急:“你到底说什么了?”
“就是……我们的相互利用,还有,到底是怎么利用的。就比如,我利用了你的身体。”她终于把他送给她的话还给了他,也终于成功的刺伤了他,可是这一刻,她并没有感到快乐。
细长的眼忍耐的闭了闭,一种排山倒海的灭顶感压向了他,在黑夜中沉稳的控制住呼吸:“筱莎,为什么要这样?这回你满意了。祝你明天一路平安。”合上手机盖,他甚至不敢回身去看并没有走出多远的寝楼。
利用,纪筱莎还真是懂得怎么反击,为了剪断她的固执用的话,又全部反作用到了他身上。虽然他并不是把那三年全部当做利用,也真真实实付出了感情,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再也收不回,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暮卿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他在她心里估计已经变得腐烂不堪。
他一直没有告诉她,他跟纪筱莎的那三年里,还包含了肉体上的关系,这种关系他不知道怎么跟她解读,不是利用,却又无关爱情,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她怕是更不能接受。
在别人还在惶惶惑惑进行着他们的青葱苦读单纯岁月时,他却早已洗去了那一身的干净,沾染了满身尘世的铅华。他不奢望别人了解他的无可奈何,只希望她能理解和接受他。
可是现在,在毫无预警和防备时,纪筱莎把他一直不敢启口的事告诉了她,如此的突然,她心里一定掀起了轩然大波,他甚至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一地的狼狈该如何收场……
第二天,纪筱莎潇洒的飞走了,却留了一堆的问题给剩下的人。
晴了多日的天,也很配合心情的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课间哄闹的教室里,黎暮卿依旧精神奕奕,跟几个姐妹打打闹闹,笑得没心没肺,笑声开朗得像是要把没开的花都催醒,似乎昨天与纪筱莎的那些对话从来不曾发生过。
裴若辰跟她嘻嘻哈哈间时不时久盯她一会儿,不动声色,还是继续跟她耍赖、开玩笑。昨天发生的事他是知道的,她昨天的反常他也是看见的,既然她这么快就收拾好心情,不想让别人看见,那就这样陪着她玩笑吧。
欧阳汶祁淡然的坐在最后一排看着一切,看着她脸上的笑,她笑得越开心,他心里系着的那根线就拉得越紧。不要再笑了,暮卿,你现在不应该是这个表情。你笑得越开心,我越觉得像朵美丽得只能一现的昙花,好像我们的爱情也要走到终点。
一切本来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却毫无预兆的发生了。纪筱莎的一念,把我们逼到了今天,也是我自己种的因,这个果我必须承担。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平时让人雀跃的并不大的脆响声,黎暮卿觉得它跟防空警报一样无比刺耳,打断了她好不容易听着老师催眠般的声音进入的放空状态。就不能让人消停会么?
马上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书,翘起嘴角,偏头对着几个姐妹:“走吧,姐妹们,终于下课了!”她嘴角翘起的弧度温暖得让人疑惑。
“下个课你美成这样,至于么?”苑晴圆润的声音起伏不平,带着浓浓的笑意和不解。
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当然美,终于脱离苦海,可以吃饭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拍了拍前排裴若辰的肩,“诶!”
站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裴若辰迅速回头,漂亮的丹凤眼跟随时待命的小狗一样看她,还有茫然的无辜,似乎在说:主人,吓死人了,不要老是一惊一乍的好吗?小心脏受不了。
黎暮卿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才能让她真心一笑吧:“是不是你说的,人是铁,饭是钢。”
他还是一脸茫然,她这跳跃性思维,他得缓缓:“是是是,我也是借用,古人说的古人说的。”
黎暮卿对他的回答表示无语,觉得有只乌鸦叫着从头顶飞过:“古人?我还外星人呢!”
“不是古人啊?那随便,你高兴就好,高兴就好。”半边的酒窝里都是无辜的谄媚。
黎暮卿把书底檐“咚”的在桌上磕了一下,抱进怀里,秒他一眼:“你能不能有点原则!”看到姐妹们也已都整理好,说了声,“走了!”带头迈了步。
“好,走走走。”裴若辰也拿起书,准备跟她们一起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