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做了决定,便会义无反顾。弋伊不明白她是不是这样,但现在,她已然站在镜子旁,对着那个画着淡妆穿着美丽婚纱的女人屏息出神。
婚纱是最著名的系列,也是弋伊爱死了的系列。可此刻,她盯着里面的自己,面情恍惚,宛然隔世。
万婉给她打电话时她委婉的说那个电视剧她没办法继续拍摄了,她几乎听得见导演在那边歇斯底里的骂人。后来她连声说对不起,随即匆忙的挂断了电话。
退出娱乐圈,是现在的她唯一的选择,也是她心如刀绞的痛。
夏哲明在一旁拥着她:“别担心,星耀那边有我替你解决,你就安心做你的新娘。”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是一如从前的好闻,弋伊定了定神,转过身,用美丽的脖颈对着他,“我怕阿南听见这个会骂我。”
夏哲明摇了摇头,“阿伊,你还是那么单纯天真,阿南是娱乐圈的老人了,他知道向前看,审时度势。”
弋伊没答话,她明白夏哲明说的是什么意思。曾经有一句话那么流行,说的就是人生最不应该的事就是将同事当作朋友。她跟阿南的关系,像极了同事的关系。可是弋伊她懂,尽管是同事,阿南对她好对她所有的安排都是义务,但她感觉得到冷暖和自知。
后面排了整整五行的白色婚纱,弋伊看着眼睛疼,提着裙摆向前挑选了一阵子,最后锁定了一件简单的抹胸双扣设计的叠层婚纱上。
白色的婚纱总是给人一种梦幻感,弋伊伸出手仔细的抚摸,那丝丝滑滑的设计让她爱不释手。
“你身上这件更加的适合你。”夏哲明在她的身后为她出建议。
弋伊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将手里的这件拿起,递给里面的人员,“我想要试试这一件。”
夏哲明温柔的对她笑,“你高兴就好。”
简单的试婚纱,还是耽搁了整整的一下午,等到弋伊换好自己的衣服,已被折腾得筋疲力尽,面容憔悴。
每一个新娘子都是对未来有着无限美好的憧憬,可她没想到这个憧憬需要付出这么多的精力,只为了在那一天她最美。可跟在她身后的夏哲明整整一下午都没有发出一句怨言,即使他始终都在看着她换,乐此不疲。
她突然觉得这个婚结得也不是那么不可以接受,虽然新郎不是心目中的人选,但整个婚礼却依旧那么美。
人生就那么一次的婚礼,她不想马虎,也不想为了自己的不情愿买单。
只要自己高兴,以后过得开心,顾此失彼又如何?
出了婚纱店的大门,弋伊的高跟鞋险些站不稳,她看见不远处那个著名的飞鸟梦幻设计婚纱店里,顾诺正浅笑的对着一个男人转着圈儿。她身上的婚纱,竟然跟她刚刚挑选的那件一模一样。
同一条马路的不同对面,飞鸟梦幻设计婚纱本来就是同一个老板,出现一模一样的婚纱也是情有可原。
夏哲明明显也是看见了,当下拉了拉她的手,“走吧,想要吃什么?”
男人永远都理解不到撞衫对于一个女人的含义,弋伊挣脱掉他的手,仰着头朝着别的地方看了一会儿,为她和顾诺这个不应该的默契表示嘲讽。
夏哲明双手插兜,对着那个场景紧紧地抿着嘴唇,意欲不明,“阿伊,要不要上去看看?”
上去看什么?自讨其辱么?弋伊转身进了店里,对着店员说了一句,“麻烦一下,刚刚我要的那件婚纱,不要。”
年轻的店员还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婚纱出了什么问题,吓得脸色都白了,“弋小姐,是不是……”
“别问了,不要了就不要了。还有,明天我也不来了,我的婚纱不在你们这里定制。”
果然刚刚夏哲明的建议是可行的,她选的那件婚纱果然是不太适合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夏哲明在她的身后始终都是笑着的,温柔的对那个不知所措的店员道,“不好意思,我未婚妻心情不好。”
弋伊想也没想的直接转身,就要往外面走。
她知道她此刻的任性发脾气特别的不可理喻,可还是忍不住的往前面冲。
直到夏哲明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她才面向背后的男人冷着脸道,“结婚的日期,为什么非要跟那两个人同一天?”
她将“那两个人”这四个字咬得非常的重。
夏哲明无奈的摊了摊手,“阿伊,你是知道的,最近的一个好期,就是那一天。”
“我不在乎到底是不是好期。”她垂下眼眸,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逐渐的变得残忍,“婚礼也不必要那么多的时间筹备,虽然时间很紧,但我相信,夏家即使想要明天就结婚,也不会那么赶。”
只要有钱,那么什么都做得到。
夏哲明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看着她的眸子里满是心疼,“可是我不愿意这样。阿伊,我想要这个婚礼留给你的,是一个美好的回忆,而不是演戏一般的过场。”
弋伊没话了,她承认是她过激,刚刚的怨气消去后,便变得手足无措。
脑海里,刚刚顾诺穿的那一件婚纱开始支离破碎,她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夏哲明看着她的眸子,没再说话。
回去时,孙文文早就在屋子里等着了。
孙文文的脸色已经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此刻的她已经恢复了以往自信的模样,看着弋伊进来,屁股都懒得摞动。
她最近正在筹划着出国散心,跟邱召分手后,她也没有继续在盛宴待下去,反而选择了最安静的一条路。
签证已经拿到了手,就差一个好日子,她随时可以走人。
“再过十天,文华哥哥就会安然无恙的放出来。到时候,你要不要带他一起走?”弋伊问她。
孙文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直盯着她看,仿佛要看穿一个洞来才罢休,“弋伊,我没想到你这么有勇气。”
“人生懒得勇气一回。”弋伊举了举手里的杯子,然后低着头喝了一小口,涩涩的酸甜。
“我在想,你当时答应夏哲明的要求,到底是处于怎么样的心态?”孙文文直起自己的上半身,严肃的盯着她,“你是知道的,我虽然一定要你救我哥哥出来,但也不是非要你牺牲你自己。”
孙文文突然会为她考虑了,这实在让弋伊受宠若惊,嗤笑,“你当时的语气不就是这样的么?”
孙文文一愣,也没有意料到弋伊会说出这一句话来,半天答不上来。
不管如何,她说的也没错,当时她的话就是那个意思,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必须救她的哥哥出来。
她动了动嘴唇,起身去喝了一口水,就站在弋伊的对面,眼神闪烁了半天才说,“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弋伊有些意外,“你不等着文华哥哥?”
孙文文摇了摇头,“他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以前干涉得太多了,现在什么也不想管,只想要一个人安静的过日子。”
弋伊突然觉得物是人非,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坐回了沙发上,“那你什么时候走?”
孙文文笑:“你准备来送我?”
“不准备!”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孙文文早就意料到,可听到答案还是有些恍惚,半天才道,“我打算在国外定居。”
弋伊疲倦的闭上了眼睛,耳边嗡嗡的直响,“从此都不打算回来了么?可你在这里还有亲人,你怎么放心的下?”
孙文文背脊有些僵硬,亲人,不是还有她的哥哥么?半天,她才嘴唇干涸的开口道,“弋伊,说实话,你恨我吗?”
这是她想了很久都想要问的问题,可没有想到此刻问出来是那么的沉重。
她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这个目前看来唯一的朋友。
弋伊神色怔愣的看向她,“我为什么要恨你?”
“是背叛过你。”为了爱情,背叛过友情,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弋伊摇了摇头,很坚定,“你是说因为邱召的那件事情?那都是过去很久了,不必再提起。”
“那如果我说,不仅仅是这一件事情呢,我还有……”开口时,孙文文的眼眶很难得的红了,“还有一件事情,瞒着你的,我……”
她本来打算让那件事情永远的藏在自己心底,她怕弋伊会恨她。可现在临走了,却还是忍不住了。
很多时候她夜里醒来,回想以前的点点滴滴,她都觉得是她自己太过于固执和倔强,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
总的来想想,弋伊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的呢?什么都没有,一直以来,都是她孙文文对不起她弋伊罢了。
“弋伊,你还记得吗,那一次,你被夏哲明和宋景堂骗了的那一次,我……”孙文文说得自己的心里都没底了,那个深埋的秘密每一次都刺得她发疼,那次宴会,她看出来宋景堂对弋伊的感情,也萌生了那一次的合作,“对不起,弋伊,那次,我也有参与。我事先就知道,还是我,亲自去劝的弋意,劝她那样做……”
弋伊的心,一下子就塌了。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个原谅了无数次珍惜了无数次的好朋友,手指疼痛得僵硬到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