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你这地是怎么扫的,都扫到我碗里来了。”一粗汉子嚷嚷着,我左手提着把扫把,右手提着个水壶,肩上还搭着块黑不溜秋的抹布,完全是个土生土长的店小二,很明显我是个外地来的,但也从侧面让我清楚到,店小二是个很难驾驭的职业。我拍拍脸皮,嘿嘿笑着,要知道这一天下来我脸都快笑僵了,“客官,其实你可以换个大一点的碗。”
自然又是被这位粗汉子给数落了一顿,哎,看着他那口大黄牙我真的很想让他闭嘴,并且告诉他,店小二也是个有灵魂有尊严的职业,但考虑到如果这样做,一定会被那抠门至极的掌柜给扫地出门,他想抓我把柄赶走我很久了,我自然不能让他得逞,也自然我得低头让这汉子给数落,时不时还得附和一下,实在是憋屈。
汉子说的唾沫横飞,好不容易歇了下来,连忙拿着水壶往碗里倒水,嘿笑道:“客官说了这么多肯定渴了吧,喝点水喝点水。”那汉子斜眼瞧了我一会儿:“你这小二还算上心,我告诉你……”于是又开启了无限的巴拉巴拉模式,我真的很想打他。为了避免这个想法付诸行动,我找了个借口溜到了后院,没想却看到那抠门的李掌柜竟然在训斥厨娘李大婶,对于李大婶的厨艺我实在不敢苟同,我第一次吃到她做的菜真的觉得李掌柜家的盐是不要钱的,而一些过路的旅人都是风餐露宿饿了好几天的好不容易见到一家上点档次的客栈也只能将就着吃吃,后来我提议这个菜盐少放一点是不会少块肉的,但李掌柜却说,客栈主要打尖为主,于是我再也不提。
今日想必是李掌柜家的小娘子吃不惯李大婶的菜,在楼上闹了一上午脾气,李掌柜才会说几句李大婶,李大婶就会少放点盐,而我也不会吃的那么痛苦了。但小娘子一走,李大婶又会像之前一样,非常非常咸,于是我经常盼望李掌柜的小娘子来客栈旅个游什么的,好一段时间被李掌柜误以为我看上了他的小娘子。
未免殃及池鱼,我来到大门口,仰天长叹,刘季却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冷不丁说道:“阿釉在看些什么?”我吓了一跳:“你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刘季:“是你自己反应慢没有发现我而已,怎么样在这里还好么?”我扁扁嘴,一屁股坐在地上,摇头道:“我算是知道了店小二是件多么让人痛苦的职业。”刘季又道:“阿釉啊,三爷我毕竟比你年长几岁,还是要说说你的,你看你肩不能提手不能拿的,有个这职业不错了,毕竟以后养家糊口什么还是可以的,就不要在抱怨了。”
我看看他,刘季难得的语重心长,我笑笑:“看来三爷你是对这个职业很赞同咯,我说刘季,你以后不会想像李掌柜一样开家客栈吧。”
刘季看看我,不屑道:“我的志愿若是此,我刘季便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还有你,要叫我大哥知道吗,刘季刘季的,岂不乱了辈分。”我道:“不过一个称呼而已,虽然你一开始抢了我的馒头但之后对我还挺好的,我就勉为其难叫你大哥吧。”刘季笑笑:“你这样的人我倒是第一次见。阿釉,你果真与别人不同。”见刘季难得夸我,其实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损我,一时间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大哥难得这样夸我,我都快不好意思了,刚刚听大哥的语气,似是有更远大的抱负,不妨说来听听。”
刘季此刻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回忆一些事情,半响才道:“阿釉你可知道信陵君魏无忌?”
我一愣,魏无忌,似乎是战国人士,细想以前在历史书上的确是见到过这个名字,但我历史实在不好,真的是想不起来。于是我摇摇头。
他道:“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他是秦朝还没一统之前魏国魏昭王的少子,风姿卓然,文采超群。”
我不解:“大哥为何突然说起他?”
他道:“我少时希望拜在他门下,做他的食客出谋划策求取一方天地,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当初成为魏王的不是魏圉而是信陵君,想必如今定是另一番天地。”我看刘季的神情是那样沉重,搞得我都不自觉沉重起来:“那你怎么没有拜在他门下。”他叹气道:“我知道他时,他已去世多年了。”“这挺遗憾的啊。”我不禁感叹道,就好像喜欢一个偶像很久,却发现这个偶像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对于死去的人,人们总是太多揣测和敬仰,毕竟只有死去的人才是最神秘的。
“可你还是没有说到重点啊?”我迷惑道。这次回答的却不是刘季,是站在我身后很久的李掌柜,他简直像个游魂:“重点是你在工作期间听他胡扯,不想干了是不是!”我猛然回头,不禁大惊,我们四周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包括之前还被骂的李大婶竟然拿了包瓜子磕,我也是醉了咯,一个汉子哈哈大笑道:“可怜的小二你又被忽悠了吧,谁人不知刘季刘亭长虽空有抱负却是个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痞子,他这些破事逮着人能说上三天三夜。”我定睛一看,赫然就是刚才数落我好久的粗汉子,真是忍他好久了:“他既然愿意说,自然有人愿意听,虽然我大哥的确有点无所事事,但你等焉知我大哥不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而你们这些人却连抱负都没有,我大哥尚可说无所事事,而你等就是走鸡斗狗插科打诨了。”
我回头握住刘季的手,非常坚定的看了他一眼,他感动的回握住我的手,那汉子似是被说得脸红了,支支吾吾道:“谁走鸡斗狗了,我至少成家了,可他……”“我看牛二你是吃多了饭吧,三爷我再怎么不济也是一介亭长,而你牛二又是个什么东西。”
牛二愤愤的指着我们两,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掌柜一把给拉了进去,“行了,你就给我省点心吧,今天的工钱扣了。”我哀嚎。旁边的人见没什么热闹也都散了,只是从那以后,刘季痞子的名声更响了,一度传到了刘季仗势欺人独霸一方欺负邻里乡亲调戏良家妇女以及教坏老实人李掌柜店里的小二这方向……
可见谣言是多么害人,其实刘季也只是没有占了四分之一而已,而已。
傍晚时分,我头大的拿着手里的抹布擦桌子,简直是要多脏有多脏,李掌柜早就下班回家了,李大婶也在一个小时前,嗑着瓜子迈着悠闲步调一摇一摆的回去了,可怜我还要打扫完客栈才能下班。
正当我与桌子上的一块顽固污渍做斗争的时候,刘季拎着一壶酒颠儿颠儿的走了进来,看那红得像猴屁股样的脸便知道又喝多了。
我连忙上前扶住:“大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小心醉死。”他歪来歪去的说道:“若是能醉死,那便醉死吧!”他猛地握住我的手,我一惊,想抽出手却又抽不出,哭丧道:“大哥,我是男人啊!”他却说道:“阿釉,你真是我的好贤弟啊,阿釉你可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为我说过一句话,而我这些抱负理想,更是无人理解,我父亲整天就知道说我游手好闲,虽混了个亭长当,却也是一事无成,还不如人家种田的,连我父亲都如此说,更别说别人了。”
我见他说的伤心,也不再挣扎,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可是大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抱负到底是什么啊。”我问。他猛地甩开我的手,我淬不及防,手打在桌面上我不禁吃痛,气恼间再不管他。
“那年我押解犯人去汤山,路过一地,我偶然遇见当时出巡的一仗车队,那车队威严华贵,庄重之极,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车队,那车上的流苏,镶嵌在车璧上的宝珠,只需要一颗,只需要一颗,我这辈子就不用愁了,后来我才知道那车队那车队里的人便是大秦开国皇帝,秦始皇。好大的威风啊,若是我,也能像他一般,坐在那琉璃车内,那该多好,那该多好,我刘季也不枉来这世上一趟!”说到此,他已是摇摇欲坠。我却是一惊,难道他的志向抱负竟然是想做皇帝,这个志向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我不禁摇头,大哥啊大哥,你的抱负虽好,但这以后的皇帝却不是你啊。
此时,他好不容易站立稳,如泣如诉:“可我刘季空有一身抱负啊志不得抒,贤弟……”他转了一圈,准确握住我那只痛手,我不禁吸气:“贤弟,你说得对,我刘季就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若是机会来了,我定要牢牢抓住,父亲说我痴心妄想,说古往今来居于高位的哪个不是王公贵胄,我刘季偏不信,我刘季偏要做那开天辟地第一人!”
我一凛,竟似被他气势所惊。
我叹气将他扶到桌子面前坐下,“大哥你是醉了啊。”
看他已经有点不省人事的样子,我也再不管他,继续抹桌子,突然一阵浓烈的香味袭来,我抬眼看去,却见一眉眼艳丽,穿戴精致的女子站在门边,赫然正是吕雉,我一惊,什么风把她给吹来了,自从在这个客栈当了店小二以后,我便不再住在吕府,吕公虽然不解我为何如此,但也并未过多挽留,倒是吕卉经常有事没事会来看我,这吕雉却是第一次来。她朗朗笑道:“我还走在大街上便听见这里吵嚷个不休,原是有喝醉酒的人哩,怪道是在发酒疯啊。”
我上前:“吕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怎么,不欢迎我?其实我早就想来了,奈何前几日我二妹才回来,我少不得要迎接她,于是就耽搁了,不过我倒清楚我那小妹可是隔三差五就来看看公子的。”她如是说道。我嘿嘿笑着,此刻身上又脏,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她看我这样,又说道:“怪事怪事,几日不见,你这拘谨的毛病怎么还没改,你日后见我的日子多着哩,要是这般拘谨,可多不好。”
我笑道:“是看到小姐你打扮如此美丽,我心有戚戚罢了。”她捂嘴一笑:“嘴倒是挺甜的,不说这个了,我这次来可是有好事要告诉你,爹爹邀你明天去府里赴会,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我一呆:“不知是什么事?”她娇笑道:“爹爹的心思我又怎会知道,总之是好事就对了,你明天可要记得来。”说罢,她提提裙摆便走了,越过刘季时,失笑道:“真是个醉鬼。”
我看她身影越走越远,心下有些郝然,她说的好事说不定是我的坏事。
“她是吕雉。”刘季突然说道。我猛地转头,本该熟睡的刘季此刻红着眼睛看着吕雉消失的身影,我道:“大哥你又怎么了,我扶你去睡觉吧。”
刘季完全不理我,“阿釉,你信吗,以后娶她的人是我,她这等艳丽女子也就我能压得住。”
我一愣,这刘季真是越说越糊涂了,我有意打击一下他,拿起旁边的扫把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娶不到她的。”
“娶得到。”
“娶不到!”
“娶得到。”
“我说了你娶不到她。”我怒了。
他凉凉瞟我一眼:“娶得到。”
嘿,我这暴脾气,我可是两千年后的人,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古人,我清楚的知道能娶到吕雉的人只有刘邦一人,而刘邦是大汉开国皇帝,他是刘季,虽然同姓,却不是同一个人。
我道:“我告诉你,能娶到吕雉的人只有刘邦,而你不是刘邦。”
他一愣,好久不曾说话。我得意的看着她,傻了吧。他却突然哈哈大笑,站起来拿着酒道:“阿釉啊阿釉,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就算是要夸我,也不要这样拐弯抹角的夸我啊,哈哈,阿釉,你口中那个能娶到吕雉的刘邦不才正是在下,刘季。我从小就有两个名字,只是我母亲去世后就没人叫过我刘邦,我父亲也只叫我刘季,时间久了邻里乡亲的也都叫我刘季,至于刘邦却是再没人叫了。不过你怎么知道刘邦这个名字?”
其实听他说完我已经石化了,我这才想起,为什么听到刘季会觉得很熟悉,我记得以前的历史上说过,刘邦有个别名叫,刘季。
而我面前这个人就是刘季,而他也可以叫刘邦,我几乎晕厥,大汉朝开国皇帝就这么活生生站在我面前,而我之前还说他痞子流氓,扫把掉到了地上,不带这么捉弄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