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站在这里的,除了巩文祥那个愣头青,没有一个是鲁莽之人,闻言登时缓步退了出去,就连巩文祥也被李冰拽了出去。
“文掌门,现在就你我两人,有些话不必拘谨。”李泰笑了笑,说道。
从文涛来到北疆的第一天,李泰就从未轻看过文涛一眼,不但是因为之前江湖传闻的种种关于文涛的事迹,更因为文涛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镇定与气质。
一个人或许可以修为通天,或许可以位高权重,但气质,却是装不出来的。
就像喇嘛一般,即便他没有习武,只是一个文僧,但天底下绝对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这就是一个人的气质。
而文涛一直以来,展现出的这种缥缈出尘的气质,是李泰看重他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而后文涛表现出的种种,更坚定了李泰的想法。
“李元帅怀疑过内鬼吗?”文涛坐在床沿,淡淡说道。
李泰眼中精芒一闪,一把抓住文涛的手臂,轻声说道:“你怀疑谁?”
文涛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淡淡说道:“谁最没有疑点,谁就最可疑。”
李泰闻言,身子向后靠去,说道:“文掌门果然真人。”
“元帅,我们现在要想办法和他争取时间了。”文涛没有理会李泰的夸奖,而是盯着李泰的眼睛郑重说道。
“唉,我也从来没想过他会这般做。”李泰深深叹了口气,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落寞。
“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只能补救,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文涛施然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方才说道:“看来他还没有置你于死地的想法。”
“我倒情愿茶中有毒。”李泰苦笑了一声说道:“这样我也能狠下心将他扼杀。”
“道家有一句话,不知元帅可曾听过?”文涛问道。
“愿闻其详。”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文涛淡淡吐出八个字。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泰揣摩了一番,猛地抬起头,讶异问道:“你是说……”
“不错。”文涛看着李泰惊骇的表情,截口说道:“他未必不希望元帅死去,只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下手,若是他奸计得逞,恐怕元帅是继皇上之后他第一个要铲除的人。”
“他竟然……竟然……”李泰连道两个竟然,张了张口说不出话,颓然向后倒下。
“元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文涛倒了杯水递给李泰,轻声说道。
“当断不断……”李泰眼神失去焦距,翻来覆去念叨着这四个字,良久,李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将尚有余温的茶水一饮而尽,狠声说道“断!”
“呵呵,元帅看清了。”文涛笑了笑,说道。
“还请文掌门不吝献计。”李泰朝着文涛一拱手,说道。
“在下斗胆猜测一下,抵达元帅手上的,除了军报,恐怕还有圣旨吧?”文涛低声说道。
“不错!”李泰闻言,虎躯微震,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金色锦囊,取出锦囊内的纸张,递给文涛。
今有叛党欲要颠覆我天南王朝,特颁密旨于元帅李泰,凡执迷不悟者,格杀勿论——如朕亲临!
文涛看着手上巴掌大小的纸张,微微叹息了一声,这简简单单三十来字,却决定了数万乃至数十万人的生死。
“文掌门,明人不说暗话,皇上对他早已有了戒心,这十年来,皇上给了他无数次机会,可惜啊。”李泰垂首说道。
文涛将手上的纸张递给李泰,正色说道:“如今他尚显式微,不足为据,若是我们破了突厥,他便是孤家寡人一个,眼下还是突厥人最为难缠。”
“不错,这也是我请文掌门来的原因之一。”李泰点了点头说道。
“不知元帅有何计策。”文涛将挂在李泰房内的地图取下,摊开在桌上,说道。
“突厥人埋伏我们一次,我们也讨回来,今天夜里,老夫派出三千精兵,将他们夺来的粮草一把火烧尽。”李泰说着,眼里透出一丝厉芒。
“他们既然花了如此大代价,必然不会放松警惕,烧粮一事,难。”文涛蹙眉说道,木诺珈这回算是将之前的颓势挽了回来。
不论是想出这个主意的人,还是执行这项任务的突厥士兵,都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李泰微微一笑,指着地图上一个小点,说道:“突厥人可不是只有抢来的粮草。”
文涛眼睛一亮,似乎抓到了什么,微微有些激动,“穆土巴!”
“没错,正是穆土巴。”李泰露出一抹笑容,重重在地图上一点。
穆土巴对突厥的意义,正如江浙一带对天南国的意义。
穆土巴不但是突厥最大,也是唯一的粮食产地,更因为地处草原边界,两国的商客常年在此交易,千百年来,穆土巴成了仅次于突厥皇庭可穆勒的第二大城市。
而此次战争,木诺珈五十万大军的粮食后备,便在穆土巴,而李泰也算准了,木诺珈绝对不可能派遣太多人守在穆土巴,这个草原明珠城市。
偷袭突厥军队存粮点是假象,真正的目标,是穆土巴!
难怪文涛会这般激动,若今夜的偷袭行动成功,那这场战争便可以提前宣告结束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详细的将计划完善了一遍,虽说晚上带队的不是文涛,但文涛却主动向李泰请缨,不求带队,只要能和陷阵士的士兵一起去火烧穆土巴就行。
李泰一开始不同意,觉得此事过于危险,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但经不住文涛的多番劝说,再加上文涛提出的诸多建议,李泰最终还是勉强同意。
“文掌门,今夜一切行动都已兴文的指挥行事,若是失败,请文掌门务必将兴文活着带回来。”李泰慎之又慎的说道,这次行动在他们看来天衣无缝,但李泰依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元帅请放心,在下一定不会让李将军出事的。”文涛郑重点头应道,李泰和李兴文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了,而李泰对这个侄子,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更上心。
从李泰房间走出来,恰巧撞见三个人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偷听,文涛一瞧,正是那对自己出手的守卫。
“偷听军情,该当何罪?”文涛冷声问道。
“鞭笞一百。”那守卫被文涛撞见,一开始不免有些尴尬,听到文涛发问,不自觉立正了身子,大声回答道。
“念在你们初犯,暂且记下,若还有下次,两罪并罚。”文涛淡淡瞥了三人一眼,抬腿离去,留下一句让几人感恩戴德的话。
“呼,这文掌门看来比想象中的要好啊。”在心里将那护卫臭骂了一顿的年轻护卫扶了扶自己的头盔,纳闷说道。
“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知道吗?以后都给我把招子擦亮点,别再给老子惹事。”那护卫一瞪年轻护卫,骂道。
“嘿。”年轻护卫不由哑然,腹诽道,明明是你偷听的,还怪在我头上来了?
打一个大棒,给一个甜枣,这是最基本的御人之道,文涛虽未刻意去这么做,但事实上,在不知不觉中,文涛已经改变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是那个初入江湖的愣头青,有武当做自己的后背,文涛站在任何人面前,都有了一定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