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中军,可汗大帐内。
“什么!大将军废了!”牙账内一名年约三十六七的男子蓦地站起,满目震惊于不敢置信。
“是的,大将军中了中原人的奸计,被围攻至残,全身经脉尽断,气海被破,此生……怕是再也不能上阵了。”库顿神情肃穆。
面对着这个自己的弟子,比自己小三十岁的男人,库顿丝毫没有一个师傅对弟子的觉悟,没有和木诺珈打过交道的人,不会知道他的恐怖。
“还有,那些武林人士说,要我们遵守信用,退兵……三百里。”库顿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触了霉头。
“哼,可笑。我突厥天国岂是他们一群废物说退兵就退兵的,来人。整顿三军,全军出击!”木诺珈嗤笑了一声,朝着身边的传令兵发号施令,眼神阴鹫地看着库顿,一字一句说道:“本汗的国事,轮不到你插手!”
“是,可汗,属下知罪。”库顿急忙跪倒在地,语气谦卑,丝毫看不出这是那个和空闻大战数百回合的突厥第一高手。
库顿有苦说不出,他真的愿居人篱下吗?并不是,只是一家老小在木诺珈的监督下,他不敢不从,更何况木诺珈身边的四大护卫,令其不敢轻举妄动,想到那四大护卫,库顿不由打了个寒颤。
世人都说那四人联手才能与其比肩,而事实却是,四人中的任意一人都不在他之下,两人联手他必死无疑,更何况四人一母同胞,联手起来,即便不是天下无敌,也罕有敌手。
木诺珈不将比武的事放在心上,更不怕中原人来刺杀,反观李泰,同样不相信木诺珈会退兵,早在木诺珈下令进攻时,李泰就已整顿完毕,五十万大军自然不可能全部冲进葫芦峡的,且不说埋伏,就算进去了,后面的士兵连人都看不到,万一出了意外,造成踩踏,李泰万死难辞其咎,那一千多名在文涛干扰下发生踩踏的惨景,李泰忘不了。
五万人马,再加燕云铁骑,这是李泰的底线,不能再多了,再多不易指挥是一方面,峡谷太小施展不开是另一方面。
“众将士听令,今日便要在这葫芦峡让木诺珈那小儿知道我们天南男儿的厉害,萧总兵,你带领你的人马,随我一齐出战。”李泰掷出令箭,朗声说道,别看他一大年纪,却是中气十足,丝毫不逊于一般武林人士。
“是,萧狂接令。”隐匿在斗篷里的萧狂接过令牌,一双眼眸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李泰有一女一子,女儿名曰李梦洁,正值双十年华,乃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李冰十九,却已是天南国仅次于李泰的大将军,一门双将,李家为天南立下的功劳,可见一斑。
李泰自然不可能亲自上战场,尤其在这种狭窄的地域,代替李泰上战场的,是李泰的儿子,李冰,天南国骠骑将军,武艺兵法俱是人上之人,若不是李泰威名赫赫,李冰不难成为天南国男女老少的崇拜对象。
“众将士听令,今日,我们对上的,乃是突厥最精锐、最勇猛的部队,他们骄傲、狂妄、不可一世,但是我们要击败他们,击溃他们。告诉我,你们的口号是什么!”
脸庞还略显稚嫩的李冰,站在点将台上,迎着五万士兵艳羡的目光,厉声说出一番话。
“老子天下第一!”五万人未必都能听清李冰的话,毕竟李冰并不会文涛的真武剑诀那种武功,但五万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就算张三丰再世,使出《九龙狮子功》也达不到这种声势。
“所有人听令,检查装备,上阵杀敌!”李冰最后一句话,用上了内力,尤其杀敌二字,更是响彻整个军营,所有士兵听到,无不昂首挺胸,艳羡地看着点将台的方向,今日的荣耀,属于那五万人。
“燕云铁骑,跟我走。”不同于李冰的声势浩大,萧狂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淡淡地对着眼前千名身着黑色盔甲,背负犀角弓,黑纱蒙面,马嘴上嚼。仅仅只是坐在马上,没有发出一声一息的响动,却给人无边的压抑感,偶尔有路过的士兵,只是瞧上一眼,便觉心惊胆战,匆匆跑开。
“燕云铁骑,果然名不虚传。”柳青衣立在墙头,远远看着这千名士兵,相隔数百丈,柳青衣依旧能感受到燕云铁骑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和燕云铁骑比起来,李兵带着的那五万士兵,简直就是不堪一击的婴儿。
柳青衣说完这话,突然心神一颤,只觉一道气机已锁定住自己,望着燕云铁骑的方向,心下骇然,只有一个念头在心中,此人好高深的武功,怕是远胜江萧叶。
能让柳青衣心生惊惧感的,只有萧狂。
即便远隔数百丈,而且柳青衣只是在喃喃说话,萧狂依旧听到了,只是淡淡一瞥,柳青衣便心惊胆战,凭空生出畏惧之意。
好在萧狂并未过多注意柳青衣,翻身上马,带着一千燕云铁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五十万大军中。
“柳掌门,吃亏了吧。”文涛看着萧狂先前站立的位置,嘴角牵出一丝笑意,似嘲笑,似得意。
“此人当真只是一名军人?”柳青衣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惊疑问道。
“谁知道呢。”文涛轻笑一声,说道。
“文掌门,你是不是知道此人的一些事迹?”柳青衣若有所思,忙问道。
“柳掌门,三十年前你在哪?”文涛莫名其妙的抛出一个问题,柳青衣虽然迷惑,但也知道这和那人有着联系,摸了摸头,说道:“彼时,我应该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不知文掌门问这个,有何深意?”
“柳掌门出生神剑池,对江湖上的一些秘辛,应该有所了解才是。”文涛给了柳青衣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文掌门你是说……”柳青衣想到了什么,却又不太肯定。
“三十年前,柳掌门还是少年时,江湖上发生了一见大事,西藏密宗班禅被六扇门之人所抓,仅仅一夜之间,密宗班禅逃脱。龙虎山仅存的老祖宗玄静真人,和江湖上一名剑法超绝的少侠,联手追杀密宗班禅,大战于泰山之巅,柳掌门家世渊博,想必对这件事不会不知。”文涛抛出一个引子,便停嘴不说。
“萧狂,你是说萧大侠!”柳青衣豁然开朗,三十年前,他虽小,但对这些江湖逸事却是甚感有趣,大大小小的江湖事,他从不肯放过,那一场号称数百年来最壮烈的战斗,他自然也不可能错过。
据说当时并非是三人,而是还有一人跟随在三人身后,那人便是现在的六扇门第一神捕——宇文啸然,只不过三十年前,宇文啸然还是一个小小的县衙捕快,跟着三人,也只是正义使然,同时也怀着一点小心思,将喇嘛再度擒获。
只是宇文啸然的功力和其余三人想比,差了不是一筹半筹,三十年前的喇嘛,便已踏入半步破碎虚空的境界了,而那时的宇文啸然,比柳青衣大不了几岁,论武功修为,甚至和世家出身的柳青衣都有着一定差距。
不过人越是被逼到绝路,就越是能爆发出超人的能力,宇文啸然在跟踪的路上,被喇嘛发现,中了喇嘛一掌,非但没死,反而意外地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跃成为一流高手,纵然没有再那场战斗中出手,却也让喇嘛有所顾忌。
那场战斗的结果,不用文涛说,柳青衣知道的便比一般人多得多。
三人大战一天一夜,同样半步虚空的玄静加上窥测到破碎虚空的萧狂,竟被喇嘛一人压着打,从始至终,两人都未伤到喇嘛一分,反倒是两人连连受伤,若非还有一个宇文啸然在窥测,喇嘛早就将两人斩杀。
不过这件事有诸多蹊跷,比如宇文啸然为什么这么好运,被一掌打成了一流高手;比如宇文啸然为什么不参与进去,再比如喇嘛为什么不直接斩杀玄静和萧狂,要知道即便加上一个宇文啸然,也只是送一波三杀。
这些可疑的事迹过去了三十年,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但柳青衣却记得清楚。
最终,三人大战至第二天清晨,旭日初升,玄静为了保护萧狂,连中喇嘛三掌,眼看性命不保,玄静服下龙虎山的秘宝,霎时间伤势痊愈,修为直达巅峰之境,饶是这般,也仅仅只是和喇嘛打了个平手,喇嘛不知何故,和玄静对了数掌,哈哈大笑,身影就此消失,直到数年后,喇嘛卷土重来,密宗在喇嘛强大的财力支持下,一跃成为西藏最顶尖的势力,而喇嘛却再度消失,密宗仅有“剑妖道勾”四大高手主持事务,喇嘛从此成了传说,只有时不时传出哪位大人物被杀时,才会有人想起那个胆敢刺杀天南皇帝的喇嘛。
喇嘛消失了,玄静身受重伤,那秘宝带来的效果是逆天的,但副作用也同样明显,玄静回到龙虎山,便如垂死之人一般,形似枯槁,好在那时空闻修炼一阳指大成,从死关中出来,以无上佛门真气替玄静续命,再加上萧狂到处搜寻天材地宝,玄静才活了下来,只是一身修为尽毁,每年三四月,都要受到巨大的疼痛。
而那之后,萧狂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一时之间谣言四起,有人说萧狂去找喇嘛决斗,结果被杀了。也有人说,萧狂因为愧对玄静,去了泰山隐居,甚至还有传言,说萧狂经此一役,领悟到天地奥义,立地成仙了。
诸种说法不一,但毫无疑问的是,萧狂真真切切的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湖过,若非文涛一番话,柳青衣打死都想不到,萧狂会隐身在军中,还成了燕云铁骑的纵队总兵。
与萧狂的寂灭不同,宇文啸然在那件事后,名声大噪,从一名小小的县衙捕快,连升数十级,一跃成为六扇门的捕头,与之对应的,则是宇文啸然号称“无案不可破,无人不可杀”的名号响彻天下。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甚至不屑,一个靠运气才成为高手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但现实却是狠狠扇了他们一巴掌,宇文啸然在三年之内,破了七十宗大案,抓获江洋大盗、飞贼水鬼共百余人,所杀各门派成名人物超过半百,经查明,这些人无一不是心狠手辣,表明是大侠,暗地里却做着奸淫掳掠的事情。
自此,再也没人敢怀疑宇文啸然“无案不可破,无人不可杀”的名号,也没人胆敢在宇文啸然面前说,你怎么抓不住喇嘛。
而六扇门在宇文啸然的统领之下,一度盖过东西两厂与锦衣卫,成为朝廷中最不可得罪的势力,宇文啸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令天南国皇帝无比信任他。
“不错,正是萧前辈,只是不知燕云铁骑横队的总兵是谁,既然能与萧前辈齐名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文涛喃喃说道,眼神之中绽放出别样的神色,相望、憧憬,尽皆有之。
“是啊,前辈风采,令人向往。”柳青衣也感慨了一句,同样都是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