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历1003年12月31日,一年的最后一天。
当夕阳燃烧着往西方大地坠落,群鸟在余晖中归巢,佛罗伦萨大教堂演奏出庄严恢宏如洪涛大海般的黄昏弥撒,修女们一袭白衣祈祷着新年神灵的护佑。
神父立于车轮式的青铜灯座下,近千盏烛光倒映在他深色的眼瞳中,像是盛夏夜的灿烂星空。
他轻声说:“愿主保佑!”
布加勒斯特,多瑙河西岸。
在黑色的天幕即将笼罩大地之时,无数的贵族府邸不约而同地打开了大门,雕绘着家族图腾的华贵马车纷纷行出。早在三天前,贵族们就已经收到了来自于皇宫的新年宴会邀请。
在这一年一度的盛大庆典上,贵妇小姐们会穿上最好看的裙子,佩戴上最时髦的首饰,打扮的如同开屏的花孔雀般在宴会上等待着相貌英俊举止优雅的男伴邀舞。而男孩们也会穿上合身的礼服,挺直了腰杆在宴会上寻找家世优越身材美好的女孩。
这是社交场,也是权力场,贵族们在这里寻找盟友,用婚姻捆绑利益。
“老爹,为什么我们要带着这个家伙?就不怕被康德拉认出来,然后把我们送上断头台?”安洁莉皱着好看的眉毛说道。
“不怕。”赫维斯托斯总长大人回答,“如果不是我事先知道他是米迦的话,哪怕他站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也认不出他来,他的外貌改变太大了!”
诚然如赫维斯托斯所说,此时此刻跟在两人屁股后面的米迦原本那一头红发都已经用药水染成了黑色,高鼻梁变成了塌鼻子,俊秀的侧脸上还多了一条狰狞的刀疤,就连黑曜石般的眼瞳也改成了棕色,还特意戴了一只海盗式的黑色眼罩,遮挡住了左眼,整个人看起来再也不像是那个纵横捭阖的玫瑰亲王,而是一个丑陋的海盗。
“放心好了,被康德拉认出来的话,你们大可说是我劫持了你们好了。”米迦的声音也变得嘶哑难听,似是乌鸦的啼叫,“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赫维斯托斯总长的侍卫。”
皇宫大门。
“见鬼,为什么今天又是我们一营守门,”全身包裹着铁甲的禁卫军士兵执着铁枪站在城门处,低声说道。
身后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好了,不要抱怨了,虽然累了点儿,但至少可以多领一点儿军饷,你不是快要结婚了么?我可是听说女孩是你的青梅竹马!”
“对啊!”站在前面的士兵说着,“我现在好像看看她。”
“好好站岗吧!领了军饷给她买件银首饰,算是心意!”后边的军士说。
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得到皇宫里传来悠扬的音乐和人群的嬉笑声。
砰。
烟火在夜空绽放,一瞬间照亮了无边的夜色。
“真好看啊!”前面的士兵感叹。
忽然背后有人在敲他的铠甲。
后面的士兵伸出手,摊开,金属的铁手上放着几枚金币。
“怎么?”
“新年快乐,兄弟,”他说,“我知道你要结婚了,手头有些拮据,不要客气,算是我的贺礼吧!”
前面的士兵愣了愣,没有推却,接过那为数不多的金币,然后伸出一只铁手,和他握了握。
赫维斯托斯推开皇宫宴会厅的漆金大门,嘈杂的音浪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三人吞没。
“哟,那不是密捏瓦机关的赫维斯托斯总长还有天上莲花安洁莉小姐么?后面那个怪家伙是谁?”
“是啊,听说密捏瓦机关一天不如一天了,被那些矮人排挤得不成样子啦!”
“可怜的安洁莉小姐,这下恐怕连嫁妆都没有啦!”
“……”
三人仿佛没有听到这些碎言碎语,面无表情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赫维斯托斯还不忘从宫廷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醇香的葡萄酒。
“你打算现在就行动吗?”赫维斯托斯压低了声音问。
米迦扯了扯嘴角:“不然呢?还要等到宴会结束?”
“好吧,”赫维斯托斯说,“一切小心,实在不行就先撤!”
米迦转身,准备从侧门离开宴会厅时,大门忽然被推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金色衣袍的威严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侧是同样华贵锦袍端庄雍容的女人。
“恐怕你暂时走不了了!”安洁莉用手肘捅了捅米迦。
“康德拉。”
米迦笑了笑,低声说。
“那就是奧匈帝国的皇后吗?”宴会厅的某处,银白长发的清丽女子摇了摇手中的酒杯。
“是的,那是我的母亲!”说话的是身穿笔挺军服的男人。
皇储殿下在几天前被任命为皇宫禁卫军的统领,因此在宴会上他特意穿上了禁卫军的军服,大概是想讨得身旁女子的欢心吧!
但布加勒斯特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皇帝陛下已经开始培养皇储了,在皇权更迭的时候,掌握军队都是第一步。
女子露出笑容来,淡如远山的黛眉弯起来的时候让她凭空少了几分冷艳,多了几分娇俏。
周围不少在偷偷把目光瞄来这里的男人都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是哪个闲人新评的布加勒斯特美人榜上,这个银白头发的女演员排名已经超越了天上莲花,排名第二,现在看来这也完全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远的地方,萨维多公爵狠狠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酒,低声咒骂:“这该死的好色皇储!”
“喂,我说,最后一晚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来皇宫?”身穿黑色紧身皮衣的美艳女人低声抱怨。
这个时候她正伏在皇宫正殿外的假山后面,空气里弥漫着东方烟草的味道和深藏地窖数十载葡萄酒的醇香,时不时地会传来那么几声尖细的笑声,那些贵妇小姐们大概在聊今年最漂亮的项链,由此她能想象到那场宴会的盛大。
因此她也更不满自己现在的处境,凭啥她堂堂大魔法师莉莉丝小姐要窝在草丛里,那些只懂得穿衣打扮花钱的贵妇人就能躲在温暖的大厅里饮酒作乐!
“好了不要吵,那不是我们的世界。”旁边金色头发的英俊男人轻声说。
莉莉丝沉默了。
的确如此,他们是被培养出来的刺客和间谍,他们只能游走在黑暗中,为了那点儿可怜的小钱磨亮了刀子让双手染满鲜血,可偏偏有人能在象牙塔里当无忧无虑的鲜花。
“我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莉莉丝忽然问,“既然是秘密任务,我也有权利知道任务内容吧!”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答:“辅助某个人,让他能安全地离开皇宫!”
“谁?”
“玫瑰亲王,米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