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与人道不同,不是你欠了债就得还。老戴的儿子是杀这些人的凶手,欠下了命债,但是却不会受什么影响,反而冥冥中有压制被他所杀的人的亡魂之能。
几位死者见老戴他儿子拦在面前,顿时就怵了,猛地停了下来。一来他们不是这小孩对手,二来潜意识里就对他有股深深的畏惧感。
“戴师,对这些人你总要有个交代。”狄秋说道。知道了老戴的身份,狄秋以两派相交的尊称来称呼他,给足了面子。
老戴是一位水族鬼师,但是当他妄自留下自己儿子的鬼魂之时,他就已经违反了“鬼师”的法则,只身离开了。如今受狄秋这一尊称,有些缅怀,又有些后悔。
一乐在一边嘀咕,“看来是不打了。”一边又取出一根荧光棒丢到了地上。
老戴又用他们那种语言对他儿子招呼了两句,便见他儿子落到了地上站到了老戴的身后。随后老戴开始将他的故事讲了出来。
老戴是水族一名鬼师,传承自族长。那个族群的族长历来是由鬼师担任,老戴自然是下一代族长人选。他娶了村里最漂亮的女人,一年后有了儿子。但是他妻子因为产后受了风寒,即便有水族秘术和医院双方的救治,也就多活了七年。
三年后,老戴的儿子因为和小伙伴出去玩耍,淹死在一个水库之中。老戴悲痛至极,一念及妻儿都离自己而去,顿时有了轻生的念头。在儿子丧葬那些天,老戴每天都是喝得烂醉,直到他儿子回魂那天,再见儿子,思绪混乱。
早年族长就曾对老戴说过,鬼师组建家庭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历来鬼师命硬,又再学了水书,无疑家中亲近之人将会受到灾难。但是村中最漂亮的女子看上了自己,老戴心花怒放,哪还顾忌这么多,不顾师傅的劝诫,一意孤行。
再见儿子,老戴一口怨气横生,既然是修水书致妻儿遭难,那就用水书上的本事来挽留自己的儿子。他知道,此事一做,必然是瞒不住他师傅的。所以当晚就带着儿子离开了。
辗转许久,老戴终于是找到了生存的方式,就是在双凤山当阴阳先生。一来可以隐匿身份,二来他儿子也需要这么个阴气重的地方寄居。
一地有一地的风俗,加上隔行如隔山,老戴虽然修习水书多年,但是在这里也只能是从头做起。加上他存心隐藏身份,水族鬼师秘法早已被他遗弃不用。
但是水书秘术晦涩难懂,即便是老戴的师傅都不敢断言习得三成,又何况老戴。终于在五年前,原本一直藏身在停尸房中的老戴儿子戾气突生,冲进灵堂,将覃后桐害死。若非覃后桐拼命,狄秋和覃鸿都难逃劫难。
他儿子受这戾气影响,必须要吸收生魂的新生鬼力来克制,覃后桐则成为了第一个受害者。
事后老戴从他儿子那里得悉了这个事情,也是惶惶不安,深感愧疚。于是接下来的这些年,老戴则是时刻盯紧了自己的儿子,一旦戾气有发作迹象,老戴便会想方设法地替他儿子捉拿生魂。以免他儿子亲自动手害了活人。
对于老戴这样的行为,狄秋不置可否。一直以来他也是以活人为重,若有鬼魂想要害活人,无法劝解就直接打杀。殊不知这样并非天理,活人死后尚有转世机会,死人再死则灰飞烟灭,于是狄秋遭到了地府指摘。但是老戴却是为了鬼在世间存活而又害别的鬼,这事就有了本质上的区别。老戴将来也免不了地府的审判。
话又说回老戴这里。原来的停尸房是很简陋的,刚送到这里魂魄尚未离体的人老戴是能想办法接触到的,于是就有机会为他儿子捉到生魂。但停尸房改址,又在制度上改得很是严苛,老戴无法轻松地为他儿子弄到生魂。而且经过这些年,戾气的发作世间间隔越来越短,老戴应付得很是疲惫。
终于在前天晚上,老戴的儿子因为久未得到生魂,戾气暴动,再入寿和堂,一举害了五人。
听到这里,覃鸿问道:“那我爸怎么回事,只知道念《葬经》,连我都不认识了。”
这下狄秋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老戴这些年送来的生魂都已毁灭,而覃后桐却一直存活了五年。《藏经》是阴阳先生们多年以来,以道家、佛家经典为基础创立的新生流派典籍。其中包含了道家玄法,佛家经典,以及一些鬼修之术。覃后桐被老戴他儿子抓走,深知对方不怀好意,便一直念诵这《藏经》,终于是抵抗住了被吞噬的力量。但是这么多年,一个鬼魂寄身于另外一个鬼魂体内,又两相争斗,覃后桐的魂魄渐渐受损,两魂七魄都有残缺。
狄秋将自己的想法给众人讲了一遍之后,首先肯定了狄秋说法的便是老戴。
“那怎么办?”覃鸿忧郁地看着他父亲的魂魄说道。
小波却嘻嘻哈哈地在狄秋和覃鸿两人面前晃荡。还不时看了看覃后桐,也是一脸的笑容。
这笑容……这笑容和小波死的时候笑容一致,是见到朋友时开心的笑容。想必老戴他儿子前日侵入寿和堂的时候,变化的面容就是覃后桐的,于是小波见到覃后桐的样子,当然是乐呵呵的了。
狄秋看着欢快的小波,心中感慨颇深。
小波这魂魄与其余人不一样,身体不仅是有淡金色的光芒,还有这一些青绿色的光芒。这淡金色光芒狄秋见过,是一些修有阴德的人死后独有的。两位阴阳先生也有一些,不仔细的话看不出来,不像小波这般像是一个灯泡一样。覃后桐自然也是有阴德的人士,想来也不会比这两位差,但是这些年来,为保全自己,想必已经消耗完了。
小波笑了半天,见到狄秋不开心,这些年一起长大的覃鸿更是不开心,覃后桐神色呆滞自顾低声念叨,小波撅着嘴想了半天,突然又欢乐地跳了起来。
只见他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覃后桐的身边,伸出手来将覃后桐的手腕抓住,瞬间小波身上的淡金色光芒便褪了下去,然后蔓延到了覃后桐的身上。
见此情景,众人都是大惊,不知这是什么个情况。
被阴德之力裹身,覃后桐的眼神渐渐清明,看了四下里一眼,喃喃道:“小鸿!”
覃鸿听到覃后桐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兴奋得不能自已。
覃后桐一看身边,看见了狄秋,笑了。看见小波牵着自己的手,小波身上的光芒裹到了自己的身上,又皱上了眉头。“小波,住手吧!你两世修为,不能因为我一人坏了!”覃后桐对小波焦急地道。
小波却是不理,见覃后桐和自己说话,嘿嘿直笑。
众人都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小波住手的话,覃后桐魂魄不全,早晚消亡。若是小波不住手,就像覃后桐所说,小波两世修来的阴德,就此作废。想不到小波这样已经有了两辈子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圈出现在了覃后桐的身后,圈子另一端传来一股滔天的鬼气,将众人吹得连连后退。
“这是六道之门!”老戴一边遮挡一边说。
众人是被这鬼气冲得往后而去,但是众鬼魂却被这鬼气往那边吸扯。
“不用着急,我阴寿早已过了,这就要轮回去了。”覃后桐对众人笑道,“小鸿,小狄,你们还在一起,很好,很好。”
覃后桐一句话让两人无地自容。覃后桐死后之后,狄秋便离开了,和覃鸿不相往来,要不是小波的事情,他俩将继续这般形同陌路。
覃后桐说完之后又对小波道:“咱们下辈子做个兄弟吧!我欠你的。”
小波呵呵笑。
老戴伸手拉住了自己的儿子,泪眼婆娑。但是一咬牙,终于还是放了手。老戴看见他儿子对自己笑了。这么多年了,老戴将他儿子留在人间,但是没有见他笑过。“我真的是做错了啊!”老戴悲伤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