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黑暗的街道上,一阵凌乱中又显得有序的脚步声在空气中飘荡,仔细听便会发现其中两人的脚步是同时落地,另一人的沉重的脚步声则穿插在声音的空当中。街道两旁高大的白色墙壁在仅模糊看得见五指的黑暗中愈发神圣庄严,贵不可攀。
苏白与路奇书两人勾肩搭背,一派关系密切的好哥们的样子,嘻嘻哈哈地走在前面,完全没有个正经样。祁谨走在两人后面一派悠闲的样子,仿佛他正在阳光明媚的御花园中闲庭信步,偶尔略过前面两人的目光闪过一丝隐晦的愉悦。
“小白,你和飘香是怎么认识的?可以跟我们说一下吗?”祁谨突然出声问向苏白。
“嗯!”苏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蛋,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去看祁谨在黑夜的衬托中显得愈发明亮耀眼的眸子,“就是一出话本子里常有的英雄救美。”
苏白还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也和今晚一样,既没有柔和的月光,也没有明亮的星星;既没有悦耳的鸟啼,也没有清脆的虫鸣。只有一座座的雕墙建宇如同最出色的士兵,挺直身体如同一杆长枪站在街道两旁,偶尔几声凶狠嚣张的狗吠声远远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尤其响亮。
不过苏白的心情还不错,因为陛下今天送了他一块开过光的玉佩,这可是陛下去伽蓝寺时帮他求的,虽然奇书也有,令他不能在奇书面前炫耀,不过想不到陛下连去礼佛都记得他们,他真是太开心了。
苏白从皇宫出来心血来潮没有坐轿,独自走回绥江侯府,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惊恐的求救声和男子的淫笑声,苏白走快几步然后转过拐角处,就看到四名男子围成一个半圆逐渐逼近两名女子,这些人的旁边有一顶轿子。
四名男子均是眼圈浮肿,呈现很明显的黑色,在黑夜中尤为恐怖,脚步虚浮,如同喝酔酒的酒鬼,身上浓郁的脂粉味连距离他们七八步的苏白都闻得到,很明显是纵欲过度,淫邪的笑容配上苍白的不健康的脸色完全糟蹋了男子身上昂贵的衣裳,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这四人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被纨绔子弟围住的其中一名长得较高的女子的脸上蒙了一层白色面纱,粉色的衣裳将女子曼妙的身姿完美地勾勒出来,看上去气质不错,从纨绔子弟那像是要将粉衣女子吞吃入腹的淫邪的目光更可以看出,粉衣女子必定容貌不俗。
另一名女子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梳着双丫鬓,很明显是粉衣女子的丫鬟。
“飘香姑娘,你就从了我们哥几个吧!本少爷包管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飘香姑娘,你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不知道那有多快活,所以才当清倌,本少爷保证一定让你欲仙欲死,再也离不开本少爷。”
“还跟她废话什么?等她成了哥几个的女人,生米煮成熟饭,她自然就对我们死心塌地了。”
“没错,还会任我们施为。”
“呸!滚!”粉衣女子冷冷地道,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愤怒,愤怒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削铁如泥的匕首,如果目光可以化成实质,这四名纨绔子弟必定已被粉衣女子千刀万剐。
女子的丫鬟挡在女子的身前,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你……你们别……别过来,不然我……我做鬼也……也不会放过你们!救命呀!救命呀……”从这名丫鬟的眼睛中可看出丫鬟极度的恐惧,但她还是勇敢地挡在了她的主子的身前,保护主子。
苏白打在心底暗赞丫鬟的忠心护主,而且从纨绔子弟的对话中,苏白也弄清楚了女子的身份。原来粉衣女子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鸢城第一花魁——飘香。
眼睁睁看着两名女子落入狼窝被糟蹋不是君子所为,这也完全违背了苏白的良心和原则。
“住手!”苏白紧走几步,厉声喝道,声音如同冬天冷硬的寒风,寒冷得令人害怕,刮得人耳朵生疼。
“哟!竟然有人敢命令我们!”
“就是呀!真是不知死活!”
“随便教训几下,别弄死人就行了。”
四个纨绔子弟听到背后传来阻止的声音,索性停下脚步,冷笑着回头看看是哪个人竟然这般不识相,来点餐前玩乐。
“苏……苏……苏……大人!”四个纨绔子弟惊恐地看着他们面前的苏白,脸色惨白,如同看到了从地狱里爬上来向他们索命的恶鬼,其中一个还很没出息地吓得跌倒在地。
这四个纨绔子弟听到身后传来的叫他们住手的声音时,还在生气竟然有人不知死活地打扰他们的好事,正想着要怎么好好地招待一下那个不识相的人,可是他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来人竟然是苏小侯爷——苏白。
天底下有谁不知道苏小侯爷乃是谨帝多年的生死之交,是谨帝肝胆相照、忠心耿耿的好兄弟,是残忍暴虐的谨帝最信任的人之一,谨帝不仅任命苏小侯爷为骁骑将军,统领十万兵马,还将皇宫三分之一的御林军交给苏小侯爷统领。苏小侯爷还负有监察鸢城一职,专管鸢城不平之事,那些欺男霸女、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一旦落到苏小侯爷手里无论如何都要脱一层皮。
不说纨绔子弟的的神色如何害怕,话说飘香一看到苏白,立即眼睛都亮了,如同暗夜中的明月,耀眼至极,为她冰冷的气质融去几分寒意,添上几分柔和与凡气。
旁边的丫鬟则泪流满面,一个劲地说:“有救了,有救了。”
苏白的名头太大了,在鸢城也是老弱妇孺皆知,丫鬟对苏白的事迹亦能如数家珍。
“本官今天心情不错,就饶你们一命,滚!”苏白冷冷地扫视那四个吓得腿发抖、丑态百出的纨绔子弟,锐利的眼神如同狼看到弱小如同蝼蚁般的敌人,凶狠又不屑一顾。
四个纨绔子弟如蒙大赦,慌慌张张地迅速逃离此地,似乎身后有索命的厉鬼在追杀他们。
“呜呜!小姐,我们得救了。”丫鬟哭着道。
“小双,你没事吧?”飘香关切地问道,没有去看苏白一眼。
“小双没事,多谢小姐关心。”小双感动地道。
“那就好。”飘香这才上前向苏白行礼,“小女子飘香谢过苏大人救命之恩。”
飘香微微低下头,露出优美白皙的脖子,如同高傲的白天鹅般优雅,令人赞叹。
“飘香姑娘不必多礼,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苏白眸底一片清明,对眼前的美景毫无触动,上前扶起飘香,不期然与飘香双眸对视。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这是苏白当时唯一的想法。那双明眸就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如墨黑夜中唯一的一盏明灯,灿若明月。明眸注视你的时候,仿佛你就是她的全世界,令人心生保护之念。
晚间凉爽的微风轻轻拂过,苏白一阵激灵,灵台顿时清明,才发觉自己竟然极其失礼地注视了人家姑娘一会儿,在此期间,还一直握住人家姑娘的浩腕不放。
苏白连忙松开双手,白皙的脸上飞上两抹红霞,幸好现在是晚上,旁人看不清苏白的脸色。苏白身怀内力,自然能清楚地看到飘香的神色,只见飘香亦是脸颊羞红,苏白便愈发觉得自己失礼。
“为防那四人折返或出现其他的意外,便由本官护送二位回随意阁吧!轿子待回去之后再派人来收。”苏白生硬地转移话题。
“那便有劳苏大人了,飘香在此谢过苏大人。”飘香又朝苏白行礼道谢。
“谢谢苏大人。”小双也朝苏白行礼道谢。
“不麻烦,这本是本官份内之事。”
飘香姑娘的声音还真温柔!苏白觉得自己就像是躺在上好的柔软的蚕丝锦被上,舒服得让他想一睡不起。耳朵上好像有几千只蚂蚁在到处乱爬吃蜜糖,痒痒的。连心也好像有一只调皮的猫儿在挠一样,痒痒的,麻麻的。
苏白还是第一次与除妹妹和母亲外的女子相处,心中未免有点窘迫,便随意地找个话题打破去往随意阁路上的安静。
“飘香姑娘今天是要去哪里?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逗留?”
“今日梁侍郎家中办寿,我受邀去梁府表演,岂料回随意阁的路上被那四人威逼恐吓赶走了轿夫,幸好苏大人搭救,不然……”飘香一脸后怕。
“此事已过,莫再为此事劳神。说点开心的,今天的寿宴如何?”
“嗯!今天来参加寿宴的达官贵人不多,不只是今天,最近达官贵人都很少参加喜宴,今天寿宴上的菜式也有点单调,想不到最近的官员都很低调!”飘香吃吃地笑了。
“呵呵!”苏白嘲讽地笑了两声,能不低调吗?半个月前洒在斩首台上的鲜血都还没洗干净呢!有哪个官员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
时候触陛下的霉头?苏白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这些官场上的弯弯道道委实不适合飘香知道。
苏白将飘香及其丫鬟送到离随意阁不远的地方,让飘香及其丫鬟独自回到随意阁,自己则隐没身形,看见两人安全回到随意阁之后才离开。苏白可不想明天鸢城关于他和飘香的桃色绯闻满天飞,他爹会打断他的狗腿的。
“唉!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自那日起,我便时时想起飘香,最后还是忍不住去随意阁看她,越陷越深。”
在苏白的唠唠叨叨、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的讲述下,祁谨与路奇书听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关于苏白与飘香的回忆,暗道苏白对那日还真是记忆犹新。
“小白,你说那日飘香姑娘一见到你就眼睛发亮?”路奇书问道,一幅纯粹是好奇的样子,眸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光芒。
“对呀!后来我问了飘香,原来她也像我一样,对我一见钟情,呵呵!”苏白傻兮兮地笑着道。
“也是,我们苏白可是鸢城五公子之一,被女子一见钟情实在太稀松平常了。”
路奇书忽然一改骄傲的神色,酸溜溜地道:“小白,你也太会拍马屁了。陛下一问你和飘香姑娘相识的经过,你立马就全盘托出,我之前问你,你却不说。”
“哈哈!奇书,你别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和你说,反而想和陛下说。而且我拍的怎么会是马屁,明明是龙屁。”
“小白,你这个马屁精!”
“好了,别闹了!”祁谨忽然出声制止,“小白,我们速回绥江侯府吧!莫让你爹娘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