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地点是一个叫“柏树弄”的偏僻弄堂里的一个旧楼中,等我坐着方师兄的车到了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
这个筒子楼看起来比周邈的还破,从外面就能看出这个楼给不了别人什么好运。
方师兄停车的时候让我先下车过去等他,我从几辆警车间的缝隙经过,刚想拉起警戒线进去看看,却被一个年轻的警员拦了下来。
“对不起,这里正在办案,目前被封锁,请绕下路吧。”他向我敬了个礼,态度还不错。
“我是跟方先生来的。”我灵机一动,便说道。
“方先生?谁是方先生?”那人似乎不知道方靖师兄的名号,还是拦着我,死也不让我过去的表情。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方师兄。”
“嗯。”方师兄向我点了下头,接着向警戒线里面喊道,“王哥,我来了。”
“小张啊,这位是我找来的专家,你就让他俩进来吧。”
一个人影从楼道里走了出来,对拦着我们的小警员说道。
那人看面相似乎比张饶要小一点,利落的板寸下是一张算的上坚毅的面孔,黑色的夹克穿在身上板板正正,叼着烟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你可算来了。”
“路上有些堵。”
“这位是?”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弟,江澈。”方师兄指着我道,我点了下头。
“这位是王勇,上海刑警队队长。”
我一看,这哥们儿行啊,这么个年纪就能当上上海市的刑警队长。
“什么刑警队长,只是一个区的副队。”他将没抽几口的烟扔到地上踩灭,和我握手说道。
“得了,王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还是那么个情况,就是……哎,你自己过来和我看吧。”王勇也知道自己说不清楚,干脆带着我们上楼看。
这个楼虽然破旧,但里面还算可以了,至少每层楼还有个散发着土黄色光芒的灯泡。
王勇把我们带到四楼,指着一扇半掩的门,“就是那里面了,我就不进去了,你们看吧,我去打个招呼,在楼下等你们。”说罢,就开门送我们进去了。
“方师兄,不对啊。”方师兄也知道我想说什么,食指放于嘴上,做了个“息声”的手势。
“看看再说。”
“来,进来吧。”门里面伸出来一张男人的脸,对我们道。
方师兄冲我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这个男人穿着白大褂,手上戴着一副白手套,看着就是个严谨讲究的人。虽然像是个法医,但却和我想象中的法医不一样。
“我叫白澜,是一名医生,不是法医。”他说道,特意看了我两眼。
“我是方靖,这是江澈,我们是帮王……”方师兄还没说完,就被白澜打断。
“行了,王哥都跟我说了,尸体在卧室,你们来看看吧。”说着,他从兜里拿出两副和他那双一样的手套,递给我们,“最好有心理准备,这个尸体,有点吓人。”
我和方师兄笑笑,也没答话,戴上手套就走入了卧室。
我一直在想,一具尸体能有多可怕,在可怕能比得过千年鬼煞和冥河鬼王?但是当我真的站在这副已经不能算得上是尸体的尸体面前,我承认我被吓到了。
不,说是吓到了,还不如说是被真真的恶心到了。
至少我是没有被撕扯成碎肉的尸体。
古代有极刑,名曰“醢”,相传这种刑罚是由商纣王所创,用以对付九侯。具体方式也不难,就是把人剁成肉酱。死在这个酷刑中最著名的人便是周文王的大儿子,中天北极紫微大帝。
但这种刑到了封建社会的后期就已经基本消失了,所以当我看见这一床碎肉时,胃里还是翻了两番。
而我身边的方师兄只是皱着眉,一言不发。
“你们两个的心理素质还挺过硬啊。”白澜依靠在门口,称赞我们两个道。
“没什么,看点看看,我觉得还有另一个凶手。”方师兄走到床边,头也不回的对白澜道,“你先出去吧,一会我们也会出来的。”
“好吧,不过你可别把这些‘证据’都给我弄少了啊。”白澜有些不放心,走的时候还对我们说了一声。
白澜一走,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小澈,给我把门守住了。”
“好嘞。”我将门慢慢关起,坐在门外,警戒的看着四周。
门的那一面静悄悄的,我也没想去看,只是呆着有点没劲。不一会,门开了,方师兄站在门口,把手中的手套一摘,带着我走了下去。
“有什么发现么?”
“你也看出来了吧。”
“嗯,我能看出三点不对的地方。”
“哪三点?”方师兄来了兴趣,问我道。
“一是这楼层,我是想象不到有多么饥渴的僵尸回来杀这个人。”
“那第二呢?”
“第二,四楼一下还有人,僵尸是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行虐杀的?这也是个问题。
这第三嘛,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把尸体虐待成这样,从满床碎肉却没有血液的怪异情况来看,这确实是僵尸无疑,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僵尸将尸体撕扯的记录,这个僵尸,也算是特立独行了。”
“你说的都有道理,不过你有一点没有看出来。”
“哦?哪里?”我抱着求知好学的态度,问方师兄道。
“你看见报案人了么?”
“难道说!”我听后耸然一惊。
“咱们先走吧,那个老手也快出现了”方师兄看看表,对我说道。
我掏出手机,已经九点半了。
“来得及么?都九点半了。”
“来得及,这里里那个地方不远。”方师兄和我下楼时正好看见王勇带着几个手下上楼,见我们下来,愣了一下。
“这就看完了?有什么线索没?我们管的了不?”
“这事,你们还真管不了,包我身上吧,我们把人抓了给你送过来。”方师兄豪气干云的说道,侧身让他们过去。
“诶?对了,那个白澜呢?”方师兄忽然问道。
“白澜,他不是和你们在上面么?”王勇被方师兄问的有点蒙圈,张口说道。
“什么?”我大惊,正想说话,却被方师兄拦住,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闭上了嘴。
“没什么事了,我们现在要先走了,失陪。”
“白澜这个人,有问题。”
方师兄在车上对我说道:“他要小心点。”
“明白。”我的眼睛也眯了起来,看向远处市区的通明灯火,“方师兄,我感觉白澜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目前还没有什么证据,等我们到了‘血水术’预测的地方再说吧。”方师兄挂了个档,一脚油门。
“快到了么,现在都九点五十了。”我拿出手机看后,对方师兄说道。
“到了,就是这。”方师兄将车熄火,回头对我说道:“下车吧,开工了。”
我推开车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硕大的原石,上面刻着四个大字。
“青陵医院?”我念了出来,“方师兄,就是这里?”
“嗯,如果我的术法没有偏差的话,就是这里了。”方师兄很自信,毕竟血水术是一种小术法,如果方师兄连这种术都做不好,那也可以拿块豆腐撞死了。
“那么这件事跟白澜就一定脱不了干系了。”我冷笑一声,对方师兄道。
“怎么说?”
“白澜的那件白大褂上,印的就是‘青陵医院’的字样。”我看向灯光明灭的住院楼,“方师兄,你的血水术,没错。”
“好,进去吧,注意一下身边的动静。”方师兄点点头,嘱咐了我一句,走进了青陵医院。
这家医院是一个私立医院,住院的人一般都是从别的医院转过来休养身体的,环境不错,空气也比市区高上几个档次。
门口的保安是个小伙子,我们看到他时他正拄着腮帮子玩手机呢,见我们进来,不冷不热的问道。
“你们是来探望谁的?我告诉你们房号。”
“不,我是想请你在广播上说一声,这个医院里的患者,现在都要紧急疏散。”方师兄彬彬有礼的说道。
“啥?”那个小保安没听清,继续问道。于是方师兄又重复了一遍,标准普通话。
“你谁啊,有病啊,闹事是吧,出去出去。”那保安听明白后,提起警棍就要往外冲。
“没事,这是我的朋友,找我来的。”身后忽的传来了一阵温和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去,正是白澜。那保安一看是白澜,也没说什么,又回去玩起了手机,真不知道有啥玩的。
“你怎么在这?”我低声问道,自己都听出来了语气的不友善。
“我就在这上班啊。”他笑道,“不如来我办公室聊聊?”
“正有此意,今天的事情还要跟你好好聊聊呢。”方师兄笑道。
笑里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