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凄惨的张饶。
不,应该说是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狼狈的人。
透过吝啬的月光,我看见他上身的衣服已经完全变成了绑在身上的布条,原本有些飘逸的长发现在挡住了眼睛,看着像多乐士大白狗;两条手臂上鲜血淋漓,但从他抑扬顿挫的惨叫声来看,应该尽是些皮外伤罢了;裤子倒是完好的穿在腿上,只不过脚上一只鞋早就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那鬼娘们儿根本没有团结群众,构建和谐社会的精神,一门心思痛打落水狗,猫叫春似的笑声混合着黑色的鬼气像鞭子抽打着张酒鬼。
“张饶你先挺住啊,我马上就来!”我平地一声雷,大吼一声。打不打的过咱另算,气势上可不能输啊!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快上啊啊啊!!!”他还没说完,胸口又被鬼气划开一道口子,,这道口子不浅,肉都翻出来了。
“娘的!风雷益印,巽卷升震,左掐巽字,右合震字,风磨为雷,其声惊邪!”
我在距离那一人一鬼缠斗的区域还有近二十米的位置就将手中的“风雷益”印推了出去。
雷助风势,风借雷威,这个卦印我曾在和蓝小妙相会的那次晚上用过,虽说对蓝小妙没甚伤害,但如今我又回到了寻真境,且雷部卦印对鬼魅之物伤害亦足,现如今只能用这招试试水了。
“砰!”
我将卦印推出去的时候那鬼煞正巧是背对着我的,“风雷益”印速度也快,那鬼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击中了后背,黑暗中传来了一巴掌拍在棉被上的沉闷声响。
“打中了?”
“行啊小子,不枉费我为你拼命护法了,这么给劲!”
张饶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看着不远处的虚幻人影渐渐消失,感觉事情并没有些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先过来,事情不对劲。”
“好。”
张饶没有问为什么,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她藏哪去了?”我看着越来越深的夜色,站在张饶身后,目不转睛的紧盯着面前的任何风吹草动。
“江澈,意涵她没事吧?”张饶在我身后问我道,语气中还是有丝关心。
“嗯,她应该没事。对了,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么?”
“真实身份?妖啊,怎么了?”张饶不解我话中的含义,问我道。
“没什么事。”我没有跟他说什么“公主”之类的事。若是他知道的话,这么瞒我也是有自己的苦衷;若是他不知道,那更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心!”
正当我想事愣了神之时,张饶的大叫声吓得我一跳,我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打的斜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我看见了那东西。
不是那个面向单纯可爱,实际却嗜杀成性的千年鬼煞,而是一个头长得像牛,身体如人还异常纤细的鬼物,他身上的鬼气竟比千年鬼煞还要浓郁。
我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了这么一个名词。
冥河鬼兵。
现在我要说一下这冥河界中的等级划分了。
咱们从高往低说上一说。在冥河界中身份最为崇高,掌管大事决断的是鬼帝,鬼帝是冥河老祖体内孕育万年的一点精华,成为鬼帝就有万年寿命,代老祖掌管冥河。这届鬼帝叫山阴氏,就是大举入侵过白玉会的那个,不过被羽悠祖师那一记以命换名的“天地否卦印”打到修为急降的程度,现在应该也就是五位半鬼王的修为。另外冥河界以力量为尊,如今内流涌动,有几只鬼王都有不臣之心,山阴氏的生活不是很好过吧。
再说鬼王,这鬼王是仅次于鬼帝的人物,他们是冥河的土著,是冥河之中自然产生的。如果说鬼帝是冥河老祖的儿子,那么这八大鬼王就是冥河老祖专门为了侍奉这个儿子的几个“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八位鬼王各有各的能力,有的能掌控噬心冥火,有的能召唤黄泉支流,有的力量大的不次于极乐界的金刚。羽悠祖师曾斩杀了能召唤一段黄泉的水祟鬼王,伤过以刺杀享誉七界的暗雾鬼王,惊退了以速度著称的青翼鬼王,成就了白玉会的千年威名。鬼王每少一个就会再次产生一个,不够就补,杀也杀不完。
鬼王之下就是鬼将了,每个鬼王都有三个鬼将做“副手”,这些鬼将便不是冥河本地人了,都是些在人界有着赫赫凶名之辈,例如一起入侵白玉会的后赵凶王石虎就在水祟鬼王手下任第二鬼将,还有汉末大魔王董卓也在镜心鬼王手下当了个第一鬼将。这些鬼将手下都有十几万的鬼兵听其调遣,威势极大。最需要说明的一点是,鬼将这个层次就已经超过我们白玉会升仙境的实力了,也就是说,鬼将都是仙级的人物。
至于鬼兵则更多了,它们接受过冥河的黄泉之气,以至于能晋升成有“军籍”鬼兵。其实有的鬼兵还没有人界的凶悍厉鬼强大,只不过那些厉鬼没有接受过黄泉之气的洗礼,再厉害也不会成为鬼兵。但是,只要是人界的厉鬼鬼煞之流受了洗礼,成为鬼兵,冥河界就不会不管,定会派人将这鬼兵带回冥河。
至于冥河界的游魂厉鬼鬼煞之流都是处于最底层的阶级,只是被当做炮灰使用。
这些事情都是师父跟我说的,目的是让我了解白玉会的伟大战绩并激励自己成为像羽悠祖师那样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这次可能悬了。
我在半空中苦笑着默默对自己说,千年鬼煞我打不过,冥河鬼兵更是痴人说梦了。
我重重的摔在地上,一丝温热从头发中滚出,血红色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抹了一下头发,留下一手黏糊糊的触感。
擦,这就挂彩了?
我强自站起身,望着远处不断躲避着鬼兵攻击的张饶,想着该怎么办。
明处有一个难以抵挡的鬼兵,暗处还藏着一个秦代鬼煞……这是要团灭的节奏啊!
我从外套内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印着篆字“煌”的小玉瓶,旋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个荔枝核大小的绿色药丸,囫囵的咽了下去。
有点噎得慌。
这是蓝小妙临走的时候给我的八颗回春丹,告诉我要是遇到重伤就吃一颗,能复原大半。我不知道蓝小妙被分配去做什么工作了,问大家也都是不知道。还是司马韬跟我说蓝小妙去做一项很艰巨的任务,让我们不要管。我本是还想问一下,但看苏师姐和方师兄都没有什么异议,这事也就被我揭过了。
我对蓝小妙的制药功夫还是很相信的,蓝小妙也没让我失望,一颗回春丹还真让我还了阳。
“江澈,不对,这俩货是一个!”张饶远远的吼了一句,扔过来一样东西。
我飞身起来接住,发现手中的的是一条看着很眼熟薄纱。
是那个鬼煞的。
难道是什么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吸收到了黄泉鬼气,成了冥河鬼兵?
我没有多想,手中又掐起了“雷雷震”印,谁知身旁却传来细如蚊呐的声音。
“何不用观霜?”
“谁?”
再无响动。
难道是幻觉?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下意识的按照那声音的命令执行了。
“观霜!出鞘!”
话说回来,观霜与陷仙不一样。首先,陷仙是极品仙剑,神锋,而观霜只能算是中品仙剑,断然没有陷仙的力量;第二,陷仙剑是我用羽悠祖师道字幅悟出来的,以我身体为鞘,以我真灵洗拭,以我意志打磨;观霜是先秦方士左康佩剑,现如今虽归我所有,但也不能像陷仙那样被我镇在身体里。
可我答应了师父,不能在人界拿出陷仙。我那套七星北斗剑法成了无用之物,这几年我一直再找一把差不多的仙剑,这次找到了却因为突破一事而忘了用,着实该死。
那把观霜被我放在了简易棚里,被我一唤,顿时化作一道青芒飞入我的手中。我拿着这把三尺三寸的仙剑,纵身一跃,跳入了战圈。
这时张饶那边已岌岌可危,右腿上一条狰狞的伤口中不断涌着鲜血,虚弱的躺在地上,两只手当作脚,努力的向我这边爬着。他身后的那个牛头女身的鬼煞,不,现在应该叫鬼兵了,一步步的追着他,手中拿着与它身形相差巨大的长矛,卖相不错。
正当那只长矛要刺入张饶的胸口时,一声清亮的剑鸣回响在月光下,留下的是一脸侥幸的张饶,面无表情的鬼兵,还有龇牙咧嘴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