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记忆中，师父只问过我三类问题，一种是这次想吃什么，一种是修炼的方面还有什么不懂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相信缘分吗？”
我的回答分别是：鱼，没什么了，和不知道。
师父最后那个问题与其说是在问我，倒还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我是相信的。”师父不顾我的回答，在给我讲千年鬼煞的时候说起了自己的缘分论。
“小澈，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师祖时的感觉么？”师父揉着看起来呆滞的像可达鸭一样的我，轻声笑着，继续说道。
“当时他背着那柄长剑，站在金烈祖师的后面，冷冰冰的，我无法想到一个过不了而立之年的人是怎么让人看起来像个老头子。但我却对他最感兴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我那个年纪，应该和大大咧咧的金祖师玩的好些，或是活泼爱玩的祝祖师，可为什么我偏偏选择了不苟言笑的师父，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等着一脸笑意的师父揭开谜底。
“这就是缘分了。”师父这个答案看起来很敷衍。
“当师父拔出那把一直在背上晨眠的剑时，我突然感到很亲切，如同血脉般紧密。”
“墨鹤？”
“没错，”师父平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就是墨鹤。”
那日秦明见孩子有些发困，便也没了看花灯的想法，抱着孩子带着媳妇就出城回了庄子。此时庄子里一片漆黑，并无豆大灯火。
本来这也没什么异样，毕竟庄子中的人都去看了花灯，腿脚不好的老头老太太也喜欢早早睡下。可秦明还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静。
太静了。
这种静只能用两个字形容。
死寂。
此时正是入秋时节，乡下庄子附近虫鸣声本应此起彼伏，扰人清梦，可如今却毫无动静。
秦明将熟睡的小秦觞交给媳妇，让其在庄外等候，自己则走进庄子，慢慢向家的方向移动。
推开柴门，家中的黄狗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蹦出来迎接。秦明趁着透过云层的微弱月光，点燃一支火把，向四下看去。
院子，梨树，水缸，锁住的房门……一切都是走时的样子。
秦明还是觉得事情这样有异，便想要去别人家中查看，可还没等走出院子，就听见了一声惨叫。
秦明一愣神，手中的火把摔在了地上，磕出了几颗火星后在地表上无力的燃烧着。而秦明早就跑出了院子，直向庄外而去。
他听出来了，这是他内人的声音！
从秦明家到庄外不过一百步的距离，可这一百步对秦明来说就是一百里，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跑到庄子外那个让妻子待着的地方。而当他看见眼前的场面时，秦明心里最后的希望就此崩塌。
他那平日里温柔贤惠的娘子如今倒在了血泊中。皮肤上露出淡绿色的光泽，身体呈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嘴中还吐着一缕缕黑气，那黑气在半空凝结不散，像一朵乌云，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无神的望着被层云掩映的星空。而她的身边，空无一物。
秦明呆呆的站着，良久喷出一口鲜红，踉踉跄跄的跑到娘子面前，顺势跪下，握住她的手仰天大叫道。
“此何人所为！可敢现身！”
并无人答话。
“小柱子！小柱子！”秦明大声喊着孩子的小名，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急回头看去，却是熟悉的面孔。
正是金烈五人。
“是你？金烈！居然是你们！”秦明大声嘶吼着，眼眶中隐隐有几丝血红。
“大哥，那千年鬼煞看起来已经把天巡者带走了。”那个老头在粗犷汉子耳边轻声说道，而那大汉皱着眉，一抱拳，大声说道。
“秦兄，尊夫人之仇我们定当有报，令郎我们也会带回来，只望秦兄保重身体。”
“难道不是你们？”
“自然，我们兄弟五个是斩妖除魔之人，实话实说，尊夫人与令郎之事是一千年鬼煞所为。”
“你骗谁呢！还千年鬼煞，我鬼你大爷！”秦明是读四书五经的人，哪里会听这帮“无业游民”的话，当时大怒，从身旁拾起一根木棍便冲了上去。
“且住！秦兄如若不信，随我们来便是了！仲春，不算，你们保护秦兄，羽悠前面开路，叶姑娘就继续压阵吧。”
“好。”几个人答了一声，携着秦明便走。
秦明本想挣扎一下，却发现自己连那个老头的一只手都挣不开，不禁大骇。
难道这几个真是强人？
秦明想到孩子的话，再看这几个人的手段，顿时想到这几个人的身份定是不同寻常，非是强人，哪里会有这样的力量？我那娘子定是受其所害，我那孩儿啊也难逃毒手了，苍天啊，岂不悲乎？闭上眼睛竟哭了出来。
正想着，忽发现自己停了下来，被摁在地上，睁眼看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山坡后面，而山坡那面站着，不，应该是飘着一个绝美的女子，素手纤纤，举过头顶，望月而立。而她面前躺着的正是早已晕过去的小秦觞。
“小柱……”秦明看了自家孩子死活不知的躺在地上，论谁也不能平静的躲在一旁看着。秦明想高声吼着出去与那女子单挑，但却被金烈死死的压在身下，捂着他的嘴，让秦明目眦尽裂。
“我们去救他，你在这里呆着不要发出声音，知道了么？”金烈小声说道，见秦明平静了一下，对其他四人使了个眼色，便一瞬间消失在秦明的眼前。
秦明看着刚才还满满的人一下子都不见了踪影，这才相信他们是斩妖除魔的“法师”。
“你逾界了。”秦明只听山坡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抬眼看去，正是金烈。
“小娃娃们，都出来吧，我活着的时候，你们这些狗崽子的祖宗还不知在哪里？”
那女子不屑的看着金烈和包围过来的其他四人，并没有一丝慌张，反而一副冷笑的表情，仿佛包围过来的几人不是法师，而是像看着几盘菜，依次端来。
“我知道你是千年鬼煞，也知道你的手段不是我们能抵挡得住的，但是……”金烈话一断，打量着那女子，道，“你现在还有几分力量？”
那女子面色顿时一变，向后退了一步，飘在秦觞上面。脸色不善的盯着金烈道。
“你知道什么？”
“你突破先秦封印，初至此地，想必身上的力量已用去了十之七八，我们五人虽说不是强大修士，但也是能跟你走上几合的，现在把那孩子放下，我能让你入个轮回。”
“哈哈哈哈，小子！你我都明白！这孩子可不是个普通人，那可是天巡者！天巡者啊！只要吸了他的阳气，我就能晋升成冥河鬼将！到时候你们这几个小杂种，我吹口气就能除了你们！”
那女子肆无忌惮的大笑道。却没看见秦觞已经醒了。
“娘……”小秦觞睁开眼睛后第一声喊的就是娘，却不知道他的娘已经死在了眼前的女子手中。
而这个字也成了这场战斗的导火线。
“那时候是你师祖抱着我率先脱离了战圈，把我交到爹的手中，而那鬼煞自是怒极，但却实在打不过这十分有默契的五人。最后竟试图爆发鬼气同归于尽。幸而金烈祖师等五人闪避及时才捡了条命回来。”师父回忆着说道，手中的茶杯也已见底。
“这些都是我师父和我爹当年告诉我的，这之后我爹就随我娘而去了，我则被师父带走和几位祖师云游四海。”
“我这一辈子第一次见的异物便是千年鬼煞，那次战斗白玉会五大祖师几乎全军覆没，如果你也遇到了这等凶物，速退！”
可现在怎么退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我趴在土堆后，想起了师父的话，但还是坚持了我的决定。
跟它打！
白玉会只有被杀死的，没有被吓死的！
再说了，这鬼煞若是逃了，人界又免不得一场血雨腥风，我白玉弟子岂能坐视不理？
最重要的是。
这活不干我们就要回京都喝西北风了。
几经考量之下，我还是选择了“富贵险中求”这句话作我的墓志铭，不是，座右铭。
生死成败，就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