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家却是愁云惨雾。纳兰夫人最近都不怎么出门了,京城里传的都是他们家纳兰红日是如何背信弃义的事情。纳兰文海闲下来时就是对着她一顿臭损,说她办事不利、人头猪心。可是这能怪得了她么?主意还不是他们爷们拿的么?想想也是,当初,纳兰红日将费莫家的小妮子扔在了四川,本就是自家理亏,怎么还会笨到可哪儿拿人家姑娘的清白说事儿呢?现在可倒好,伊尔根觉罗明慧倒是肯破釜沉舟,虽然说出自己女儿流落四川的过往,可是明明是情人的纪衡却被她颠倒黑白说成了救命恩人,那费莫宝瑛的名声倒是无损呢!
这口气真的是很难咽下,自家老爷只是为了出口气,整治了一番那个达州的小通判。可是谁料到,竟得罪了权倾朝野的和珅大人。要说,这些年,纳兰老爷一直也是苦心筹谋想要和和大人搭上关系,可是到头来线儿还没拉上,得罪人却这么快。就这事,纳兰文海也要怪到她的头上。能怨得了谁呢?宝瑛的情郎是纪衡的消息可不就是她带回来的么?
纳兰夫人愈想愈是伤心,她简直都落下泪来。她的心中也愈是怨恨费莫夫人。她无数遍的咒骂费莫夫人,骂她巧舌如簧、心思歹毒。也骂如其其格,没事传老婆舌,若不是她,能有今天的事么?谁能认识纪衡那种芝麻官呢?要说这人还真是奇怪,她居然忘记了挑起事端的不就是她么?怎么,她构陷别人,别人就该引颈受戮,如果别人若是反击的话那就变成了心思歹毒之人?
她正在这里骂的起劲,外间却一顿披哩扑咙,紧接着是丫鬟、婆子们的低声惊叫。这几日里,让这些个破事扰的她的脾气有些暴躁,简直是沾火就着。她立时站了起来捏紧了帕子冲着外间厉声呵斥:“是哪个不开眼的!”丫头低着头踮着脚急匆匆的跑进来低声回道:“是大爷回来了,给您请安来了。只是……”丫头顿了顿,继续说道:“大爷又喝多了,摔了!”
纳兰夫人更气了,这纳兰红日这几日不是喝就是睡,要不就呆愣愣的瞅着某一处发呆大半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说,问急了便胳膊一甩走人了!纳兰夫人一脑门子官司,本不想再管纳兰红日,可是也没办法,谁让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呢?她轻叹一口气,抹了抹眼泪,甩着手绢迎了出去。
“母亲!”纳兰红日歪倒在地,神色黯然,这一声母亲听在纳兰夫人的耳中她倍觉凄惨。纳兰红日自小在祖母身边长大,和她并不太亲,人家的孩子都是亲亲热热的唤自己的母亲为“额娘”,而纳兰红日自小就会恭恭敬敬的唤她为“母亲”!虽然,人家都称赞纳兰红日知书识礼,可是作为母亲她更想要的是娇儿在身边撒娇。
看着纳兰红日和的血红的眼,她愈加心痛,三月的天纳兰红日就这么歪倒在地愈加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她上前两步,劈手给了纳兰红日身旁的侍女一个大耳刮子,口里呵骂道:“狗奴才,不知道扶一把么?”。那侍女有些委屈,她也没招,纳兰红日委顿在地,根本拉不起来,不是她不肯扶他。可是,这个时刻,她也知道不能和主母争辩,忙给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也是机灵,忙又唤过几个丫头,大家这才七手八脚的将纳兰红日拉了起来。
大家将纳兰红日安置在里屋的春凳上。原本想把他扶到纳兰夫人的睡榻上的,可是谁料到这纳兰红日都快不省人事了,居然还知道守礼,死活都不肯到纳兰夫人的睡榻上去。
纳兰夫人也是一通忙乎,一边让婆子去烧解酒汤,一边让丫头给拧帕子。折腾一通,纳兰红日似乎有些清醒了,他瞪着眼睛对那些丫头婆子们喊道:“滚,滚出去!”
丫头婆子们有些发愣,又去看纳兰夫人,实在是不知道该听谁的。纳兰红日见丫头们不肯退去,禁不住从春凳上探起半边身子,厉声呼喝:“滚出去!听不见么?”
纳兰夫人吓了一跳,见纳兰红日的癫狂模样也实在是有些吓人,她忙挥了挥手对丫头们说道:“先出去、先出去!”像是谁愿意在这儿待下去似的,丫头们暗自撇了撇嘴,比逃跑都快,唏哩呼噜的退了个干净。
纳兰红日见丫头们退了下去,挣扎着从春凳上就要下来,纳兰夫人上前两步将纳兰红日按住,哽咽道:“儿子,好儿子你要干什么?告诉额娘!”
纳兰红日抬起泛着血丝的眸子,点点泪光衬得眸子愈加黑亮,他将纳兰夫人的手按在脸上半晌不语。纳兰红日十五岁便和碧鲁鄂辉上了战场,作为军人他是流血不流泪的,今儿个这般模样显见是心里太过苦闷了。纳兰夫人摸着纳兰红日硬邦邦的胡子茬,心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憋屈的不行,她亦哽咽着说道:“红日吾儿,你有什么话,就和额娘说罢!莫要憋出病来!”
纳兰红日凄苦的一笑,终于开口了,他说:“额娘,你不是担心宝瑛在四川受过侮辱么?那我告诉你,她没有!”纳兰夫人心头一紧,感觉纳兰红日这句话有些怪怪的,她忙接口问道:“这种事,靠说的是不作数的!”
“不是靠说的,她证明了的!”纳兰红日急忙坚定的接道。纳兰夫人闻言不由得血往上涌、头皮发麻,她一把捉住了纳兰红日的手喝问道:“你说清楚!”
纳兰红日的舌头都有些僵了,脑筋也有些不甚清楚不了,他大着舌头颠三倒四的说道:“额娘啊!请你求娶她为我的嫡妻吧!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事了!她真的是清白之身啊!”纳兰夫人的心“忽悠”一下沉到了谷底,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纳兰红日醉糊涂了,他根本看不出纳兰夫人的脸色已经大变,他从怀中掏出那块带血的丝帕举到费莫夫人眼前,“额娘啊!您是认得这东西的吧!这就是她留下的!”
纳兰夫人惊的面色惨白,她一把握住那幅帕子想要拽过来,可是纳兰红日却不肯松手。他紧紧的拽着那幅帕子,脑袋垂到了春凳上,喃喃道:“可是你为什么去接他呢?为什么还抱着他呢?你怪我,是我有错,可你也别这么罚我啊!”说着,说着纳兰红日靠在春凳上竟睡了过去。
纳兰夫人瞅着那幅元红帕子,牙齿咬的嘎嘣作响,她是打心底膈应透了这个费莫宝瑛。手段还真是高明,居然将纳兰红日吃的死死的,这样的媳妇进了门还不得将婆婆吃的死死的么?
她又回眸瞅了瞅熟睡的纳兰红日,这红日一直都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何曾受过半点的委屈与不如意?无论在京里还是在军中他都是数得上的才俊。可是,这才是几日?看红日折磨成了什么样子,人也清瘦了、胡子拉碴的邋遢的不成样子。“哎!没有斗得过儿女的父母,不如就顺了他的意吧!”纳兰夫人瞅着那块帕子,凭她二十多年的内宅经验来看,并不是作伪。既如此,拼着和纳兰文海闹一场,也要成全了红日吧!纳兰夫人心下气苦,可是为了孩子,她还是艰难的做了决定。
纳兰红日就在纳兰夫人的春凳上睡了一宿。待第二天,他睁开了眼,已是天光大亮了。他一睁眼,就看见了纳兰夫人端端正正的坐在屏背椅上慈眉善目的瞧着他笑。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然后扯下盖在身上的被子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向门口走去。头疼的要命,宿醉倒还真是磨人呢!
纳兰夫人的门帘子已经被纳兰红日掀了起来,纳兰红日高大壮实的身躯阻在门口,立时就会出门了。纳兰夫人吸了一口气,轻轻的说道:“今儿你去问问宝瑛那孩子,若是愿意嫁与你,我便替你前去求娶她为你的嫡妻!”纳兰红日闻言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僵住了,他不可置信的慢慢转身疑惑的看着纳兰夫人。纳兰夫人读到了纳兰红日的不信任,她微笑着,缓缓的点头再一次确认她说过的话。
纳兰红日的脸瞬间明媚起来,他裂开嘴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纹,他大声的喊道:“多谢额娘!”纳兰夫人欣慰的笑了,孩子高兴就好,眼瞅着就要上战场了,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及时行乐也好。
宿醉还真是磨人!罗圈儿胡同的小宅子,泉婶瞧着睡的七歪八倒的纪衡和赵毅直介个的摇头。她刚想关上门让这俩大孩子再睡一会,可是纪衡却醒了,他大叫着:“泉婶啊!头疼死啦!您昨晚就不知道拦着点吗?”
泉婶还不等纪衡的话音撂地就连声介的叫屈:“谁说没管啦!你和赵爷能听说么?瞧我这胳膊都让您给掐青了!看宝小姐再来的话,一定得让她评个理!”
“哎呦喂!疼死啦!这刁奴!哎呦!”纪衡气的不行,可也没办法,奴大欺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只能躺回床上不停的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