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也是大吃一惊,她的花容失色极大的满足了如其其格的成就感,她这回是真的满足了。她用葱管似的指甲刮了刮头皮,百无聊赖的说道:“我也乏了,你先回去吧!”卢氏愣愣的瞅着如其其格,如其其格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院子,而是卢氏的。她也没不好意思,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只是冲卢氏笑了笑便出了卢氏的院子。
这如其其格自打有次随勒保进宫,瞧见了宫里的贵人们穿着花盆底走起路来的样子摇摇晃晃煞是好看之后,回来便不会走路了。
卢氏待看不见如其其格的身影之后,她才收了那副呆愣愣的样子。她拢了拢鬓边的头发,扭身朝宝络的藕香院走去。
听了宝瑛的事,宝络也是惊的目瞪口呆。半晌,她回过神来,反应竟和如其其格惊人的一致。她遣退了丫头,然后兴奋的对卢氏说道:“卢姨娘,我们设法捉住宝瑛和那个男人,想必红日哥哥必会恼了宝瑛,婚事便不能成了吧?”
卢氏敏锐的发现宝络对她的称呼变了,她略微有些心酸,但没有办法,谁让自己只生了着一个,为着她自己什么都豁得出。是以,她压下心中不快,柔声说道:“下乘!此等事何必要你自己做呢?要知道做的多错的多,我们只是等着便罢!”
宝络恍然,她受教的点了点头。果真是“人老精,鬼老灵”卢氏只不过是挑唆了几句就惹得如其其格全力以赴的对付宝瑛,而她们什么都不要做,只是等着便罢。若是,宝瑛真的因为此事毁了姻缘,那也是如其其格做的孽,和她们是没关系的。卢氏果然是技高一筹。宝络又笑眯眯的搂住了卢氏的胳膊撒娇道:“还是娘亲有手段,以后还要娘亲教我!”
真是水满则溢、月圆则亏。还没到宝瑛和宝麟约好的时辰,宝瑛便愤愤不平的回了侯府,她将马鞭重重的摔在桌上,然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停的喘着粗气。
大丫头绿浓忙倒了杯温茶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宝瑛,宝瑛从不喝热茶,她最喜欢喝凉茶水,可是费莫夫人不允,便只能喝温茶了,她接过茶一饮而尽,而后将茶杯重重的掷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绿浓觑着宝瑛的脸色半晌不敢吱声,待宝瑛有些平复下来,她才小心的问道:“哎呦,是谁惹着我们小姐啦?不是麟二爷吧?”
哪知,刚刚平复的宝瑛又恼了起来,她咬着银牙,腮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她恨恨的说道:“那个傻子就是个见异思迁的!见着个美人便路都不会走了,好了吧!如今被人黏上了,我看他如何自处!”许是有些委屈,绿浓都感觉出宝瑛的声音带着几分哭音。能把费莫家的四小姐气哭了,倒也不容易啊!
但是,让绿浓咋舌不是这件事,而是麟二爷被什么美人黏上的事。勒保常年在外,家里面全靠费莫夫人操持,费莫夫人对儿女要求甚严,如果麟二爷在外面招惹到什么人的话可得事先告诉夫人。
侯爵府的麟二爷,在约定好的地方溜溜等了大半天,都没见到宝瑛。待到天黑,估计着宝瑛或许是回家了,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转回家去。进了门,下人们说宝瑛早已经回来了,他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就有下人和他说,费莫夫人宣他去梧桐居。哪知,他刚踏进梧桐居,就听见费莫夫人一声清叱:“跪下!”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宝麟仍然听话的跪下了。费莫夫人冷着脸喝道:“说!那个姑娘是谁?”
宝麟一惊,他行事谨慎,怎么竟让母亲发觉了?他咬了咬牙,低下了头,没有吭声。对方是个汉人女子,他是衷情于她,可是她却并不知晓,他也不晓得她是个什么心思。今儿个是去给她兄长帮忙去了,可也是为了见她一面,怎么如此隐秘的事情,居然被费莫夫人知道了呢?
费莫夫人见宝麟不吭声,显见是默认了。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她怒道:“不说,你便跪着吧!”宝麟仍不吭声,看来是认罚了。
看着跪在门口的大姑娘,泉叔和泉婶互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泉叔忍不住又转到了纪衡的跟前为难的看着他。纪衡正斜歪在围子床上认真的看着一本书,见泉叔进门,他只是撩了撩眼皮,从始至终他都没搭理泉叔,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泉叔站了一会轻叹了一口气,又回到了大门口。他对着那个跪地不起的姑娘说道:“姑娘,你还是走吧!我们家主人不收留你!”
那姑娘只是摇头落泪,既不说话也不肯走。泉婶就是心软,尤其见不得女孩子落泪,她跺了跺脚说道:“我再去与公子说!”那姑娘眼睛一亮,抬起头期盼的望着泉婶。泉婶心更软了,她咬了咬牙,扭身进了院子。
进了纪衡的屋,出乎泉婶意料,纪衡正瞪着晶晶亮的眸子等着她呢。还没等泉婶开口,纪衡便说道:“为这事,宝瑛都生气啦!”泉婶却着了慌,她都忘了她来干什么来了,她忙问道:“宝小姐为甚么生气?”
纪衡不悦的瞥了泉婶一眼说道:“她说了,你又想援手落难孤女么?”他捏着嗓子学着宝瑛的腔调,惟妙惟肖。泉婶有些撑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下,但仍扭着眉说道:“甚么意思?”纪衡一副痛心疾首、暗恨泉婶不争气的样子回道:“你忘啦?在达州,我救过一个孤女!那个孤女害怕还有第二个!明白了!”
泉婶立马会意,她爽快的说道:“早说啊!我这就打发她走!”伤了宝瑛的利益那可是万万要不得的,泉婶早就忘了她她的初衷了。
纪衡冲着泉婶匆匆而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然后气馁的躺倒在床上,他忍不住想起了白天的一幕。
白日里,他本来和宝瑛玩的的不亦乐乎。在四川,他都没看过川剧的变脸,在京城他却大饱眼福,终于领略了四川彭家变脸的精妙。宝瑛亦是乐此不疲,天桥这种下九流的地方,从前她可是没来过的,自打上次来过一回,她倒是念念不忘呢!
变戏法的、蹬大缸的,乱花渐欲迷人眼。二人转来转去,就见到一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些个人。出于一种源自本能的欠儿,宝瑛牵着纪衡拼命的往里挤。待挤到近前,宝瑛看清楚了,眼前一家四口,显然是两口子带着一女一男俩孩子,爷们在地上躺着,其余三口一溜跪着。
那姑娘看上去也有十五六的样子,和宝瑛似乎是差不多大。宝瑛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脏的看不出本底是什么颜色的抿襟小袄,撒腿裤子差不多都到了腿肚子,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打着赤脚穿着草鞋。最显眼的是那姑娘的胸前挂着一块大牌子,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自卖自身,替父医病。
宝瑛又打量打量那姑娘的容貌,洗吧干净的话估计也是个清秀佳人。那姑娘在众人肆无忌惮的打量品评下早已羞愤难当,她的头垂的低低的,泪水就在眼眶里。宝瑛感同身受,虽然她没经历过这么难堪的情景,但是她也是被转卖过的。她黯然转身,眸光闪闪的盯着纪衡。
说心里话,纪衡并没有想给那个姑娘那么些银子,他手里也不宽裕,可是,他刚掏出了钱袋子,宝瑛便一把抢了过去,全部扔到了那个姑娘的面前,脆生生的说道:“这是我们少爷赏你的!”纪衡欲待阻拦已是来不及了。
北京天桥在清代本事贫苦艺人摆摊撂地的场所,往来的大多是社会底层的人,谁兜里都没有多少银子。纪衡的钱袋里大约能有二三十两银子,这对于地上的一家四口来说不啻于是一笔巨款,那姑娘瞪大了眼睛吃惊的望着宝瑛,宝瑛有往身后指了指。
待那姑娘看清楚了纪衡的样貌,吃惊的表情就变成了一种欲语还休的羞涩。宝瑛陡然变了脸色,她愤愤的瞅着纪衡。纪衡没由来的一抽,和他没关系啊?这种凌厉的小眼神不要用在他身上好不好?他无辜的看着宝瑛。宝瑛却似乎是生了气,她白了纪衡一眼转身挤了出去。纪衡没办法,只能和莲花乡的柱子一般,暗恨自己生的太好。不过,他也没空自怨自艾,他连忙跟上宝瑛,一顿好话说的宝瑛大小姐终于有了点笑容。
原本,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谁知道,又节外生枝了。宝瑛和纪衡刚向前走了一小段路,那个大姑娘便跟了上来。明明、明明那袋子银子是宝瑛给、她、的!但是,那姑娘却一下子跪到了纪衡跟前,如诉如泣的说道:“多谢少爷大恩,以后大妮就是少爷的人了!”什么叫就是少爷的人了?宝瑛愤怒的眸子像是烧了火,她狠狠的瞪了那姑娘一眼,又翻了纪衡一个大白眼,转身朝人群中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