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往事浮沉上心头
小菠菜君2016-12-28 17:333,173

  纪衡一进刑部便被收押进了大牢,沿着牢房阴暗的逼仄的走廊一路走下来,饶是纪衡胆大也不禁有些胆战心惊。牢房里的味道是那种让人窒息的酸腐还混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不时的还有犯人的微弱的呻吟声。纪衡的心禁不住一沉,进了这里,就是不死,也得扒层皮。

  到了紧里面的一间牢房,牢头将手臂向前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纪大人,请吧!”纪衡面色阴郁,心里压抑的不行,他不明白,他的官司不过是个“莫须有”的罪名而已,何至于就押到了刑部大牢呢?况且,他也知道,纪昀早就和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刘墉打好了招呼,按说,他的案子应该不是这么严重的。现下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虽然,有些事情他暂时想不明白,但是他也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默默的将一直握在手心里的一个金锞子悄悄的塞在了牢头的手中,这种事牢头见的多了,牢头依旧笑着,却不动声色的将金锞子纳入袖中,只是抛向纪衡的微笑多了几分诚意。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将纪衡送入牢房后不久,那牢头又去而复返,他给纪衡抱来厚厚的一摞稻草,纪衡将这摞稻草铺到了原本光秃秃的木板床上,这还是二月天,没有这摞稻草,晚上也是难过的。

  纪衡抱膝缓缓坐在稻草上,尽量不去靠牢房冰冷的墙壁,透过牢房的窗子,纪衡看见了外面一轮弯弯的下弦月,他不禁开始神游,他想起了乾隆四十八年初入京城之时,那也是个晚上,十二岁的他掀起了马车帘,映入眼帘的也是这么样的一轮弯月,也是那一天,他见到了笑眼弯弯,却也不怒自威的父亲。

  本来以为他可以入住学士府了,成为纪五公子了。可是谁知道马车晃来晃去、晃来晃去就到了猫耳朵胡同。猫耳朵胡同的三进宅子里,他整整住了六年。沈明玕在年少艳帜高张之时,曾经许下愿望“宁为富家媵、不为寒门妻。“她是如愿的跟了纪昀,可是以她姑苏名妓的出身,河间望族的纪家是不许她进门的,哪怕是媵妾也不行!她只能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望着日渐消沉,只是一味苦读的儿子,沈明玕后悔了,由于她的天真无知使儿子也成了不被承认的和见不得光的外室之子,除却科举简直是无路可走,什么前途、亲事,全都因为她的无知变的艰难起来。虽纪衡不曾抱怨过什么,可是沈明玕却自责的不得了,日日以泪洗面。

  好不容易,事情有了转机,乾隆五十三年冬天,河间纪家的族长派人传来消息说,如果次年的春闱,纪衡能够得中一甲之列,那么纪家就可以以庶子的身份将纪衡记入族谱并将沈氏迎为纪昀的妾室。

  时年十七的纪衡乍听到这个消息,还真是兴奋的几夜都睡不着觉,他七八岁的时候在苏州就颇有才名,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如今在京里苦读了这么久,就算是考不成状元,榜眼、探花还是可以的吧!沈明玕也是喜极而泣,她使尽浑身解数小意温柔、婉转承欢,愣是让纪昀留在小院指导了纪衡好几天的策论和八股文章的起承转合。

  可是,还真是不争气啊!那年的春天,春脖子太短了,进场的那几天实在是太冷了,在贡院里,竟然有几个贫困的考生被冻死了。纪衡虽没被冻死,可也染上了风寒,头晕目眩中,他写完了试卷。他记得那年的状元是江苏通州的胡长龄、榜眼汪廷珍,探花刘凤诰,而他只是二甲三十一名,仅在阿桂的孙子那彦成之前,差点掉到三甲里面,自然记入族谱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科举失利之后,沈明玕就病倒了,纪衡知道,生母是绝望了。他也对自己的无能自责和悔恨不已。他知道,定是纪昀上下打点过了,否则,他也不会被外放到四川做了七品官。他却不想走,那时候沈明玕正病重,可是沈明玕却厉声呵斥,让他去赴任,并言明若不听从,必将自戕。

  他含泪踏上旅途,还没走到太原,他便接到了沈明玕病逝的消息以及沈明玕留给他的遗书,沈明玕不许他回家丁忧,“这样的母亲,你就当是没有,如此便是孝顺了!“时至今日,纪衡仍旧清清楚楚的记得沈明玕的这句话。至此,他再不联络纪昀了,只当这世上从没有这个人。

  来到四川,他也拼着要成为一代名吏,六年连升两级,年年吏部考核皆为优秀。他知道必是纪昀帮了他,可是不可否认,在他治下的达州百姓还是能够安居乐业的。

  他本想着,一生便这样过下去也好,他不会像父亲一样取次花丛、处处留情。他必将寻一个心爱的女子娶她为嫡妻,一生唯此一人死生不离!

  可是,时移世易,想的再好也抵不过时势,谁能知道,川楚竟爆发这么大的暴乱,谁又能预料到乱世中,他竟会遇见那个娇俏的满族少女呢?

  如今,他是真的后悔了,进了刑部大牢,谁还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呢?那女子的话言犹在耳,他还真怕万一他有了什么不测,那个傻傻的女子真的为他守节,他并不希望这样,他只希望那个喜欢玫红衣衫的女子能够快乐,如果她不快乐,那么他死都不会安心的。

  他又想到了那个玫红衣衫的少女,他骤然入狱,都没来得及见她一面,都不知道她知道后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大抵上,他能够想到那个少女的样子,只希望她不要忧思太过便好。

  浮想联翩中,纪衡度过了在京城刑部大牢的第一夜,虽然数次被冻醒,但好在到了四川之后,他也注重锻炼自己的身子骨,早晨醒来也没怎么觉得不适。

  昨天的牢头又来了,这次他对纪衡的态度又好了很多,他给纪衡带进来一个包袱,里面居然是过冬的棉衣。最初纪衡以为是宝瑛托人带进来的,可是展开包袱,纪衡便知,这不是宝瑛送进来的,包袱里的棉袍不是宝瑛的手艺。

  那牢头想是被人喂饱了,纪衡的刑部大牢第一餐竟不是想象中的馊馒头和咸菜,居然是一碗梗米饭和一盘白菜帮,这些东西平日里自然是难以下咽的,可是在这里便可算得上是大餐了,纪衡心中明白,即便是这样的早餐,在日后也是难得的。所以,即便是他心里堵得不行,他仍然将碗里的饭吃了个精光。

  可也没让他多等,第二日,牢头便又带来了一个包袱,这个包袱里的东西,纪衡便熟悉了,都是他平日里穿惯了的,他知道,这个包袱才是宝瑛送进来的。宝瑛托了宝麟,宝麟又拐弯抹角找了刑部的朋友,宝麟在大理寺公干,平素和刑部、都察院也都有往来,所以,那个朋友还是卖了宝麟一个面子许他给纪衡送了东西。本来,宝瑛还想让那人给纪衡带几句话,可是那个朋友为难的摇了摇头,宝瑛无奈也只能作罢。

  有了御寒的衣物,纪衡的日子便不那么难过了。只是,被押入刑部大牢之后,他的案子便又如石沉大海般的被悬置起来。既没有人来讯问,也没有人来提审,就这么过了四五天,不过,好在牢里并没有人为难他,他似乎又被遗忘了。

  不过,纪衡却明白,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宁静罢了。

  果然,不出纪衡所料,第七日,刑部侍郎德瑛居然亲自来提审他。出乎纪衡预料,他原本以为德瑛是个骄横蛮干的满人,可是眼前的德瑛却并非如此,他敦敦实实,一副笑面弥勒的样子。他看上去并非是审案,到仿佛是一个长辈和晚辈唠家常。

  他将纪衡按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说道:“纪大人孤守达州,在京城已经是街知巷闻了,以文官之身而司武职,老夫着实佩服,倒退二十年,想老夫也定是无此胆量的!“

  纪衡无声的笑了笑,没有接话。还能说什么呢?德瑛的话说的已经够明白的了,在达州他做了什么,德瑛是全都知道的,可是知道归知道,他不还是给下了大狱么?说什么都没用,莫不如好好看看这德瑛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德瑛端起茶杯啄了一口,状似无意的扫了纪衡一眼,见他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在那里没有接话,便暗自在心底冷笑,他开了个头,就是想让纪衡张口问他下狱的原因,可是这个毛头稚子倒还真沉得住气,居然就这么等着他说。不过,再沉得住气又如何,掌控全局的人可是他德瑛。

  他冷哼一声,便又接着说道:“在四川时,孙士毅可是你的顶头上司?“他既直接问起,纪衡便不能不答了,他也搞不明白德瑛问这话到底有什么意思,可是孙士毅是四川提督的事世人皆知,他既用不着想也用不着否认,于是他仍旧低垂的头,答道:“回大人,孙大人是四川提督,自然是下官的上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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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缘一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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