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雪忽然哑了声，尴尬的笑了笑。我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一副无奈的看着她，“是出去玩了。”
“哈哈，小姐姐……”她像是对我犯了错的露出求饶的姿态，然后十分可惜的样子，“小姐姐，我知道，贪玩不好，但是小姐姐不可以不和我说话啊，我因为小姐姐你，可是把这本书一下子就抛到了脑后了，刚刚也是想到小姐姐你很无聊，才想到它的。这样吧，小姐姐，我把这个话本送给你好了。”
我接过了崭新的书本，看着她略带狡黠的得意笑容，忽然有些羡慕起来。
吃过晚饭，一个从未见过的丫鬟忽然找到了我，告诉我老祖宗要见我。
我要起身的时候，那个丫鬟却又拦住了我，“姑娘这一身儿，见老祖宗，恐怕有失体面。”我低头看着几日未曾换过的衣服，虽然有些剐蹭的凌乱，但是稍微整理一下也是看的过去的。
可是没有等到我的拒绝，大胆的丫鬟就拍手让几个粗实丫鬟进来。
我被迫沐浴梳妆，换上熏过香的衣物。
那个丫鬟再三审视，才领我上了马车。外头湿气重了些，我刚刚换洗，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下车的时候，咳嗽了两声，先前的丫鬟嘱咐了一声。我行到门前的时候，肩上一重，我回头，是方才那个丫鬟为我披上厚重的大氅。
不知是不是被莫千雪熏染了这几日，心里带了几丝的轻佻。我按住了她即将抽回去的手，抖了抖身上灰不溜秋的大氅，“这位姐姐，这个就不嫌弃失了体面了吗？”
这个丫鬟看着虚长了我几岁，但是也是年纪轻轻。
她猛的抽回了手。“叫老祖宗等着不好。”扔下这句话，径直的走在了我的前头。
我随她推门进入，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背影，这个老祖宗一头白发，倒有脱世离俗的味道。“老祖宗。”身后的丫鬟盈盈一拜，垂首低眉的说道。
那跪拜之人既已知道要见的人到了，却是不紧不慢的转动手里的念珠，口里也是不断的念着。我见那丫鬟还是那一个动作的拜着，小脸儿汗啧啧的。这般光景，我见着，竟然有几分心中难忍。方出了声，“这位老祖宗，不知找苏啼有什么事？”
素日里，姑姑教导我人心勾角，居心难测。我自以为不过是利来利往，爱恨纠葛。可是此时此刻，却又是怎样的一番前因纠缠？
那老祖宗未曾说话，上了三炷香。堪堪转过身来，我看了一眼，心中甚是纳罕，却又是意料之中的。九夫人，九姨婆。倒还真的是一个人。
“九夫人。这又是为了什么？”我转过头一想，便想到了江蓠。
“青峦，扶我起来。”口气威严，神态威仪，倒有几分江蓠的仪态。虽是人老古来稀，却是精神抖擞的模样。只见着那个僵硬站着的小丫鬟，伶俐的走了上去，略略的扶着九姨婆，她便走了过来。
我见着她素衣素服，外头却罩着狐皮裘子。我暗暗嬉笑，原是佛口蛇心的。
“自那日分开，已过了数月了。”
“当时，可看不见九夫人您有今日的风采啊！”青峦一个白眼飞了过来，我佯装没有看见。九夫人扶着青峦的手，慢慢坐了下来。“青峦，给苏姑娘奉茶。”
我见那个漂亮姐姐恭敬的捧着一杯茶过来，接了过来，点头笑了笑。“谢谢这位姐姐了。”九夫人只当做没有看见，只端着一碗茶吃着。
过了半晌，也不见说话。
“不知道九夫人千方百计的请我来，竟是为了吃着一杯茶。”
“苏姑娘，我们莫家虽不是世族显赫，在京城也只是个初立根基的小门小户。不过，若说是势单力薄，也是无从说起的。这就全权仰仗小姐对我们莫家的偏爱。”
小姐？说的大概就是江蓠了。
“所以呢，把我找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炫耀你家小姐的莫大功劳。我可不知道呢，原来九夫人你，是个如此邀功贺主的。”
“你！”一旁青峦听我这话，顿时怒目圆瞪，出声呵斥。
“青峦。”九夫人警言，转过头搁下茶杯，说道，“苏姑娘，如此的大费周章，实是为了你着想。那顾子规多是心怀不轨的，连我家小姐都提防了这几年，何况是姑娘你涉世未深。”
我倒是好笑的紧，一时情不自禁竟然笑出了声。“九夫人你的笑话未免也是落了俗套了。我只知别人绑着是从家出，往那贼窝子里去的。却没成想，到了你这儿，倒反了过来。不说我与你并未相熟，单单是看我到这里来的方式，又何须过多的解释。”
“苏姑娘，你似乎忘了，你家的姑姑是怎样的结局。”
一瞬，十指握紧，指尖发白。
“到此为止吧。”我收起笑容，“九夫人。我不好奇你们家族和顾子规之间的种种。恩也好、恨也好，都与我无关。我也很清楚姑姑葬身何处，倒不用你来提醒我。而我的生死，也无需别人来操心。你自以为对我千般万般的好，还特地领着自己的侄孙女儿与我交好。可我到底不是你们的人，不需要领你的情，也不会偏你们一分半点。”
九夫人面容苍白僵硬，倒是一点都没有想到有人会无情道这种地步。
“我本就是个无情的猎人，我手里的猎刀随时都会对向九夫人您。”我站了起来，向着九夫人鞠了一躬，“不懂世俗，不拘世礼，这就是当初空山里不知尘世的苏啼。顾子规引我入世，教我的第一句便是礼。今日我向九夫人行这一礼，便做我对九夫人一番心思的回报。”
不顾青峦的呵斥，我头也不回的出了佛堂，钻进了来时等待的马车。
那晚，青峦终是送我回到了客栈。第二天，九夫人便出了佛堂，我们一行人走上回京的路。
九夫人坐在前头那个金香绿玉的马车里，莫千雪拉着我坐在了后头那一顶玲珑别致的马车，说是姐妹在一处好说话，其实也只是一处玩闹罢了。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自那一日佛堂拜别之后，九夫人对我自是不必说的冷漠淡然，对莫千雪却是有一些微妙的疏离。莫千雪这个丫头成日没什么心思，自然一点都觉察不出这种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