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暗沉。出门的时间一拖再拖,午饭之后,我催促着老赵去准备雨伞。我呆在回廊那里等他,却无意见到了熟人,可却也是个我并不想见到的人。我想回身躲开,冷漠天却先唤了我的名字。
自上次结余逃生,已经足足过了一个多月。我的衣服加了又加,冷漠天却还是当初单衫披肩的模样。这样的天气,纵然武功高深如他,想必也定是挨不住。“你,莫不是来讨衣服的吧?”冷漠天先是一愣,又说,“既然知道天色不好,作何又要出去?”
我发冷的缩了缩脖子,说道,“不是很久。”语气有些尴尬。毕竟两人经历过生死搏击,如此体己的谈话,还真是从未有过。冷漠天大概也认识到了这一点,知趣的安静了。然而,此刻的气氛,竟是愈发的诡异。
我有些抱怨老赵找把伞竟会拖了那么久,兀自赌气的踢着石碣。“这鞋子,怕是经不得踢。”冷漠天忽然的出声,却是吓了我一跳。我一个分神,踢到了痛处,顿时,脚踝都麻了。冷漠天走近,我却警惕的想要退后,他想要扶我的手臂,僵硬的停在了半空。
老赵急匆匆的向这里赶着,我隔着草丛瞧见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也不论是不是疼痛,我径直迎上去,对着老赵,漏光漏光的大喊着。
冷漠天先看见了老赵,眼中惊讶,抱拳行礼道,“赵……”忽而,就哑声了,莫名的抓着自己的脖子,抡圆眼珠子瞪着老赵,说不出话了。瞧着老赵也是捋着胡子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我觉着,他应该是转季受了风寒的缘故,也暗暗庆幸不必再应付他。
老赵并不识得冷漠天,向我问起他的身份,我存了私心,想着该不该让顾子规知道。“漏光?你认识他吗?方才我听他说认识你,才留下他的,不过……”冷漠天激动的红了眼睛,像是就要掐过来似的。“不过,他好像看见你很激动,漏光,你是不是欠了人家钱啦!?”
“我……”老赵拽着我向后躲,说道,“我老赵活了这大半辈子了,可还是从未欠过什么债呢!姑娘,想必是街上的流氓混混,瞧他,吃不饱穿不暖的,还是个半哑巴,早早撵出去才好。”
这句话,正中下怀。老赵去叫人,却并不放心我。他身手麻利的轻巧制服了冷漠天,捆绑了他的手脚,又细细的嘱咐我几句,就急匆匆的走了。
雨,不紧不慢的下着。
冷漠天的衣裳都湿了,眼神愤恨的看着我。我捡起老赵丢下的雨伞,撑开,走到冷漠天的身旁。雨滴,打在伞上。我松懈着低下头,盯着他的眼睛,心情忽的变得有些沉重,“救你的叶轻死了。别的话,我不想说。你这次来,若是为道谢,大可不必,若是为复仇,我会先杀了你。”
我缓缓俯下身子,将伞柄插在了树枝上,伞面恰好在他的头顶。“至于方才的事情,是老赵下的手,我也只是顺水推舟,谁让你那么蠢,差点暴露他的身份。”
直起腰,看见了领着一群人赶来的老赵,偷笑着说,“所以啊,靠近我你会倒大霉的。”
老赵调教的奴才,收拾起人也是毫不手软。我撑起另一把雨伞,唤着老赵出门。不过,若没有头头看着,他们下手想必会轻些。冷漠天,像是又欠了我一笔账。
雨,越下越大。
走了几家的玉器店,却始终没有找到满意的物什。裙摆湿了一片,醒神的湿意自皮肤传来,我本因寻不到合适礼物而焦躁的心,有些安然。于是,抬手将伞递给了一直跟随的老赵。雨水,滴在脸上,湿痒的触感让我很是欢喜,暂且忘记了我还和某人赌气的事情。老赵劝导了我几句,但他知道我的执意性子,说了一阵就不再说话,只是守在一边。
雨滴,顺着屋檐的勾栏滑落。路人纷纷,却都是行色匆匆,偶有一两个人驻足,也不过是怨天尤地一番。
我靠着路边已然枯萎的垂柳,任凭老赵在怎么认真的呼唤,并不想躲到屋檐底下。事实上,我在雨里,更能让我停止,想顾子规。所以,这种躲藏的愉悦,我才不会让别人破坏。
我把自己藏在雨帘里,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勾画,他静默沉思,他温言笑语,他优雅执笔。那毛笔在我心里的印象,逐渐加深。我望着自己的指尖,想着他的,一双素手,能纵马舞剑,能煮茶走棋,能挥墨医病。越想,越心虚,总觉得我的礼物,会拿不出手。
老赵高声唤我,似乎是又找到了一家玉器店。我快步走过去,远远地,看到了三个冒着雨快跑的人。三个兄弟裹着黑沉的衣裳,怀里夹着啃了半只的烤鸭,油滋滋的。那秃子似乎是看到了我,抓住了前头的人,想要叫他回头。
和冷漠天一样,我并不想见到他们兄弟三个人,尤其是在叶轻无故死亡之后。总会觉着,从他们眼中,会射出的寒冷的仇恨目光。我偏过头,闪身躲到了房檐子底下。老赵本站在边上,许是没有料到我会忽然的窜过来,被我猛地一撞,头磕在了墙上。
这样一来,就更加的惹人注目了。我觉得那三个人看了过来,心里一急,顾不上老赵还头昏眼花,将他拉到那一处并不远的茶馆里。
因为下雨,小小的茶馆里人声鼎沸。
老赵总算是在进门的时候认清了人模样,迎上小二,仔细吩咐着。他大概知道我在躲着什么人,特地要了楼上的一间厢房。我踏着楼梯,老旧的扶手有腐朽的味道,引得我是一阵反胃。我们刚刚坐定,还未点茶,就听到隔壁一声尖锐的叫骂。
小二忙低头赔罪,说着就掀开帘子进了隔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两个人卷着帘子被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