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就向顾子规宣布了我的计划。他倒是显得很平淡,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而且还没有任何的反抗,拄着一根木棍,站起来就走了。虽说他这样的配合,我是很高兴的,但如果是正常人,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吗?最起码商量商量路线嘛!我可是一点也不识路的呀!
“喂!你走的那么干脆,不去通知一下你的同伙?那个叫吴胜言的。”经过吴家大门的时候,我自认为大发善心的提醒着顾子规。
身边的顾子规随着我停下了脚步,手就顺着动作直接落在了我的肩上,他撩起发丝,在手里玩弄。嘴角一勾。“可进去了,恐怕出来就不容易了。”
我看着眼前深锁的大门,脑袋里面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你觉得吴家和摘星阁有关。”
“不是觉得,而是肯定。”顾子规揽过我,离开了吴家门口。“不然,你也许可以逃的更远的。”听到了这句话,我忽然觉得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原来,你跟踪我?很有意思吗?”我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手。
“说实话。”顾子规弯着腰,凑了上来说“是挺没意思的。头一次见到,有人把绣球当蹴鞠踢,还被狗追的满街跑,最后还上树了!”
说道最后,我已经气的直冒泡了。其实,若顾子规不说,我到也觉得没什么。只是经他这么一调侃,我也觉得自己当时真够丢脸。“呐,呐我又没有见过绣球,谁知道接了球,就要结婚啊!况且我从来都不知道狗可以跑能么快!”我故作镇定的向某人解释。
“唉~的确没意思。”说着拄着木棍笑着走在了前面。
我急忙的追了上去,等出了城门口我才反应过来,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绕开话题吧!可顾子规不是敢做不敢认的人呀。难道,他还有什么其他的阴谋?不不不,我不该这么想他,我应该相信他!嗯,就这么决定了。既然他不说,我也不许问。
就这样一直默默的提醒自己,我跟着顾子规来到了驿站。几间干净的茅草屋,还有个翻新的马厩。进进出出的有很多人,“看上去挺热闹的。”我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向顾子规说明驿站的情况。
“不过,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你不是要去京城吗?”
“对啊,可这和来驿站有什么关系啊?”
“你,打算走去京城?”
顾子规的反问让我再一次反省自己。“这位姑娘,无知也是一种犯罪。”顾子规淡然的喝了口水。我咬牙切齿的回答,“那阁下你,打算拿罪犯怎么样啊?追踪狂!”
“收狱三年,不得开释。”
“什么三年?”
我还没有问个究竟,远处就穿来呼唤顾子规的声音。我回过头,呆住了。怪不得听的声音那么耳熟,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商誉会在这里?
“快跑!”我立即站起来拽住顾子规,却见他依然悠闲的喝茶。
“跑什么?”
“虽然他打不过你,但那也是以前,现在,胜败可就不一定啦!”我拉着他不动,心思便拐了几个弯儿,说道,“你,该不会是因为想要摆脱我,找他一剑结果了你吧,我告诉你!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我心焦的说着他不可以寻死的原因,余光却见到商誉已经朝这个方向过来了!不行,不能让顾子规的计划得逞,不能看着商誉杀了顾子规。
于是,在商誉进一步发现顾子规的时候,我挡在了商誉的面前。
“那个,你还记得我吗?”我堆着满脸的笑容,眼睛瞪大着看着他。
商誉依旧凝重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熟人的感觉,“我找顾子规。”简练的一句话,把我所有的侥幸都给戳破啦。他要往前走,我一个机灵又阻止了他。
“等等,那个,顾子规他其实,已经身患不治之症,过不了多久他就没啦!所以,你现在还找他干嘛呀?你想跟阎王抢人啊?”
商誉终于转向了我,这是个很好的征兆!我进一步的把他退出了门外,说着,“你想呀!这一呢,你肯定抢不过老天爷,阎王让他五更死,你要是在三更就把他杀了,他不得向你借条命!你又何苦跟老天爷过不去呢!”
商誉分神思索着,我再一次把他退出去好远。继续说,“这二呢,你跟顾子规有仇,一刀杀了他,死的忒简单了点,不如,就叫他痛苦的活着,受病痛的折磨!怎么样?”我一脸期待的等着他的放弃。
商誉低下去的脸,再次抬上来。“我找顾子规。”依旧这语气!依旧这神态!依旧这句话!
我白说啦?!撸起袖子,刚想教育教育坏学生。“苏啼。”
顾子规竟然出来受死啦!他是嫌活的太长还是死的太爽?我一下子拦住了蠢蠢欲动的商誉,挡在了顾子规的面前,“你看到了?他已经是瞎子啦,离死不远了。你就不要再这么执着啦!”
“苏啼。”顾子规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奇怪,好像很无奈,这是为什么?我忽然被顾子规推到了一边。转头,就听到顾子规说道,“准备好了吗?”
神奇的是,商誉居然还貌似友好的点了点头。
更神奇的是,商誉居然为我们准备了一辆马车,还附带了一个车夫。我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脑袋里还是摇摇晃晃,像是做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为什么?”确定马车已经开出很久之后,我才问顾子规这件事情的原因。
顾子规斜斜的靠在了软塌上,说着,“花神庙的时候,我饶了他一命,他就答应为我做件事。”显然,指使商誉的,一定还是顾子规。不然,准备的这辆马车不会都按照顾子规的喜好来的。
我看着并不算大的车子里,居然有软塌,有桌椅,竟然还有书!我深深的鄙视顾子规看书的恶习,但同时,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你不能看东西,干嘛还要书?”
“谁说不能?”顾子规蒙着眼睛的锦布辉映着窗外射进的光。“你读给我听。”说着,就抽出来一本书递给我。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一个瞎子读书,还要连累我?
“不要。”
顾子规似乎早就料到了,又把书收了回去,然后说:“那就不去京城了,回溪灵镇。车夫!”
“哎!等等,等等,你这是在威胁我!”
“对,就是威胁。”
“你!”偏偏就是这样的大方承认,明显无耻的态度让人毫无办法。
车里正是双方大战,不可开交。车外的人明显也收到了波及,车夫大喊着,“两位,到底要去哪儿?”我觉得和一个瞎子吵架委实无聊,果断放弃了方才的争执,让车夫继续赶路。
“你就不能和我好好相处吗?”我先是主动的拿出书,以表示自己的诚意。“我觉得我其实没有那件事真正惹到你了吧。还是,你在怪我连累你到这种地步?我其实……”
“你说过你是一只狮子。我能待你好些,可对狮子,不得不防啊。”顾子规笑的很平静。当我后来逐渐了解他的时候,才明白他这是得逞的笑容。
但现在的我还没有完全理解他的话,他是不是指我伤人放火的事情?
“大不了,以后我不做狮子了。”
“我又怎么会相信食肉动物说出的话呢?”
“至少,我肯定不会在你面前做。如果我不幸被你抓到了,那就给我拴上镣铐总行了吧!”
顾子规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真的没有在逼迫我给他读书。而且,一连几天,他都没有再像前几天那样为难我。就像是回到了相遇的起点,顾子规的态度总算是回归了正常水平。这样的相处模式我也十分的满意。优雅有礼,不卑不亢。当然,前一句是他,后一句是我。
马车的速度还真是比走路快多了,就这个问题,我还问过顾子规。
“马比人跑的快,是不是四条腿和两条腿的差别?”然后顾子规手里的东西掉了,良久,才淡淡的说,“你可以和马比一比,看谁爬的快。我相信,一定是你赢。”
那之后,顾子规就不让我再研究关于速度的问题了。
马车载着我们一连走了十几天,坐到最后,我都快吐了,直接想着要把那匹马拆了吃肉。不过碍于顾子规时刻盯在我身边,而我也没有下半辈子陪着镣铐过的打算,我就果断放弃了那个想法。
快要到梧州的时候,我和顾子规在城外的驿站稍作休息,顺便打发走了车夫。这实在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没有银子了。
我的钱早就贡献给了邕州的摊贩还有沿路的各个站点,顾子规则是包了三个人的吃喝拉撒睡,还有我和顾子规新置办的衣服,顾子规眼睛的治疗都需要用钱。所以,到了梧州,我们真的是弹尽粮绝了。
我看着顾子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顿生怒气。“哎呀!你怎么都不想想没了钱,我们以后吃什么呀?”我埋头深思,却着实被难住了。在空山里,到处都是吃的,到处都可以睡觉。出了山,那简直是寸步难移。
“不会饿死的。”
“你又赚钱的主意啦?”
“没有。”
我瞬间泄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