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道旧怨苏代子藏山会客 论成败樊於期上庸举事(中)
文立2016-04-08 19:354,279

  那可怜的斥使却被连连训斥了两次,却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之间竟像一根木桩一般呆立在了那里,迟迟未缓过神来。

  而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却发现方才杨端和一时走的急,竟没来得及穿上这布履,于是立刻捡起了地上的鞋子,远远地跟在杨端和的身后使劲追赶而去,一边追赶一边口中还大喊着:“将军,你的鞋!你的鞋!”

  可那杨端和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鞋子,只光了一双脚丫子,双手提拎着腿下的两个裤腿,头也不回,一个劲地向前奔走而去,急着面见这突如其来的两位不素贵客。

  杨端和为何看到斥使呈报的东西后如此焦急地要见这两位新到的客人?那是因为他看到的东西竟是他十多年前所见之物。此物是一枚刻有“樊”字的精雕细玉,周边有龙虎纹相映衬,只有高参大将逢君王赏赐才可获得。这枚硅玉正是当年因樊於期攻打赵国有功才蒙嬴政赏赐,这普天之下也只有引领自己南征北战的大将军樊於期才会有。当年攻赵之时,樊於期手下的副将正是这位杨端和,所以今日杨端和见得此物,才一眼认出它来。如今此物既然出现,便可能意味着十几年前的老战友即将相逢,他又怎能不激动?

  杨端和急急忙忙奔回自己的郡府,门前的侍人和兵卒向他打招呼请安,他却视若无物,一心直奔内府中去。

  他进了府门,脚下一边奔跑,眼睛去盯住了府堂之内的每个人影,远远地便看到在那郡守衙门大厅之内端坐久候的两个身形,一个是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一个是面目清秀的富家公子。

  杨端和疾步而驰,入门便一心想抱拳相迎朝樊於期,直到樊於期跟前一丈开外,他随即单膝下地,口中直呼道:“莫将杨端和见过大将军!”。

  杨端和如今虽贵为上庸城的郡守,但是他习惯了当年和樊於期在一起征战时的礼仪,所以一时之间他竟以军礼相迎。

  “杨兄弟快快请起!”樊於期见杨端和突然入门即拜,连连上前扶起了杨端和。

  杨端和一边起身一边又连连致歉道:“大将军今日造访敝邑,端和有失远迎,实在罪该万死。”

  樊於期如今本就是个客人,哪里受得起他如此说道,于是便也推辞道:“杨兄弟你言重了,樊某如今已不是什么大将军了,不过是廊门野将罢了。”

  “诶,大将军此言差矣,不管大将军是否负军职,在端和的心中却永远是我上庸军的大将军。”杨端和一番言辞情深意切,直叫樊於期感动不已。

  樊於期一心感动,本想再续些前缘,仔细一看这杨端和,却是从上至下衣衫不整,头上的草笠业已丢了个不知所踪,披头散发乱做一团,而双脚则是光着脚丫,满脚背的泥泞脏的发黑。他顿时有些不解,指着杨端和的穿着问道:“杨兄弟,你这是?”

  杨端和顺着樊於期的这番指点,仔细再看全身上下,一下子也明白了过来,随即面有尴尬之色道:“杨某本在汉水边垂钓,忽见斥使所报的玉符,仔细查看才知是大将军的贴身之物,心中不免过于激动,一路从汉江边奔赴至此,才显得如此狼狈,让大将军见笑了。”

  樊於期听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连连称赞道:“端和兄弟真是性情中人也!果然不负我樊於期当年与你的一番结义之情。”

  “这是自然,杨某有怎会忘记当年的结义之事,自与大将军别离之后,日夜思念有朝一日能相逢,如今果然把您给盼来了,”杨端和此刻已是激情满满、盛情毕至,连连说道,“大将军请在此稍候片刻,杨某这就命人盛摆宴席,与大将军一醉方休!”

  “杨兄弟且慢。”哪知樊於期一把拦住杨端和的臂膀,却就此打断了杨端和的这番盛情。

  杨端和一下子有所不解,双眉微蹙,连忙问道:“大将军这是?”

  樊於期缓缓放下杨端和臂膀上的那只右手,随即又继续说道:“樊某今日此来并非为了喝酒叙旧而来,而是别有他事相求。”

  杨端和一听樊於期有事相求,便只管爬了胸脯道:“大将军有事只管言语,只要端和做得到的,必然尽力而为之。”

  樊於期见杨端和如此说话,也便放下心来,先一手朝杨端和抱拳道:“樊某在此先谢过端和兄弟。”随即又转过身来,朝杨端和扬手示意道:“端和兄弟可认得这位公子?”

  杨端和顺着樊於期的指示,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位面目俊朗的公子,徐徐而道:“这位公子额面之间有贵人之相,恐怕并非常人。”

  樊於期听了杨端和的话,微微点头肯定道:“他确实并非常人,不过端和兄弟果真不认得长公子了?”

  杨端和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个贵胄家的富家公子,如今一听樊於期口出“长公子”三个字,心中先是一惊,又再仔细上上下下看了成蟜一番,顿时诚惶诚恐下跪施礼道:“下臣罪该万死,不知长安君长公子来此,还望长公子责罚。”

  成蟜本是投奔杨端和而来,哪里受得起他这番大礼,于是连忙俯身扶起他来,口中连连说道:“杨将军忠心为民守护上庸百姓,何罪之有?”

  杨端和虽起了身,但是脸上却一脸的迷茫之色,因为他既知长安君成蟜已在当年和嬴政的夺嫡之中惨遭枭首,如今怎又会出现在了此地?可偏偏他又认得认得眼前这位确实是长安君成蟜无疑,所以一时之间满头雾水,皱着眉头问起樊於期道:“长公子明明已经…,怎会又…”

  杨端和的话虽然只是前后各说了半句,但是樊於期已经听得十分明白,于是缓缓为他解释道:“杨兄弟有所不知,当年长公子和嬴政夺嫡,樊某便是这其中的中间人,只怪樊某一时错信嬴政谄言,才临阵倒戈,几斤害苦了长公子。幸得樊某临危之际将长公子掉包,秘密遣人送往赵国境内,才使得长公子能够流亡至今。哎,一切都是樊某的过错。”

  杨端和这下总算听明白了过来,也只是跟着劝慰樊於期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将军一时受蒙蔽,偏信了嬴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况且大将军并未加害长公子,而是放了长公子一条生路,也算得上是尽了臣子的本分了。”

  “杨将军所言甚是,成蟜已全然不怪樊将军的情非得已,只是落难至今,早已消却了当年争嫡夺位的信念,若不是樊将军亲自前来找我,恐怕此刻我还在饶阳的山丘之上耕种。”成蟜接了杨端和的话,将这后续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他。

  “哦?”杨端和已经脱离秦国朝政多年,对于秦国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他早已无从知晓,如今听了成蟜所说,自然不明白为何樊於期又会在这个时候让成蟜复出,所以一脸惊讶,直问樊於期道,“嬴政即秦国王位已多年,此已成既定的事实,何故大将军要在这个时候让长公子继续卷入到这争嫡夺位的漩涡中去呢?”

  樊於期听了杨端和的话,只轻声又叹了一口气道:“杨兄弟有所不知,如今的秦国朝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秦朝了,李斯当任秦国丞相之位后,一步步拉拢前臣旧部,缔结成自己的党羽,又纠合江湖上乌七八糟的门派,残害众多忠良之士,甚至连他的同门师弟韩非也不放过。”

  “韩非?你说的可是当年以《孤愤》、《五蠹》激发嬴政发奋图强,壮大秦国的那位韩非子先生?”杨端和虽然不曾见过韩非的真实面目,但是韩非流传在外的事迹他当然也有所耳闻。

  “正是这位贤士。”樊於期十分肯定地应了杨端和的问话,而后双眼之中却折射出一股愤怒的火光,咬牙切齿道,“韩先生满腹才华,品格又是清廉高洁,更有一副忠良之心,亦同我有很深的交情。怎奈那奸贼李斯,看不得嬴政器重韩先生,竟设计陷害韩先生,恰逢那桓齮鼠辈,竟然临阵反戈,伙同李斯一口咬定韩先生通敌卖国,将韩先生谋害于狱中。”

  “竟有此等冤孽之事?韩先生可是秦国百姓人人夸贤,个个颂良的大忠臣,秦王怎会随意便听信了奸臣的一面之词呢?”杨端和听了樊於期的话,心中颇为感到惋惜,于是便又问起樊於期来。

  “这正是樊某也不解之处,更有甚者,嬴政竟然纵容李斯遣人至韩府,诛杀韩府上下满门,只留下韩家最后一脉韩重言奔逃到了我的府邸,这才得以保全性命。熟料这李斯竟然还不肯就此罢手,又派遣杀手至我府中来追杀,竟连本将也不放过。樊某以为若非嬴政心意异变,段不可能任李斯胡作非为,所以这才寻了长公子,决心一起帮长公子重夺嫡位。”樊於期知道杨端和必然会有此疑问,这才把这前因后果仔细向他说了个明白。

  “这李斯奸贼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谋害当朝元老的大将军您!”杨端和一听李斯竟派人刺杀樊於期,顿时勃然大怒道,“这嬴政也是糊涂之至,依我看,长公子夺他江山也在情理之中!”

  “嘘——小心隔墙有耳。”樊於期见杨端和如此激动,生怕他说大了声响,引起周围人的变故,所以这才示意他轻声慢语。

  哪知杨端和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十分有把握道:“大将军但且放心,上庸之地都是我庸人所在,只会听杨某号令行事,断然不会出卖我的。”

  樊於期听了杨端和此话,这才放心了些,再想起自己跟成蟜逃亡至此地,看来是来对了地方,于是也算宽慰了许多。

  樊於期既然心定了许多,便又接着说道:“既有杨兄弟此言,樊某便心安了。”

  “大将军尽管宽心,杨某这就去安排之前上庸的几位旧部将军,待晚饭之时,我设宴邀请他们一齐至我府邸之中详加细谈,商议起兵之事。”杨端和作为樊於期手下的老将,既然答应了樊於期要助他一臂之力,便不会虚与委蛇,而是说到做到,这便要急着去安排部署了。

  “那一切拜托杨兄弟了。”樊於期听了此话,直抱拳相谢道。

  “大将军无需客气,端和原本是大将军的副将,一心只愿为大将军鞍前马后,今日大将军既有此打算,端和定然誓死相随!”杨端和向樊於期起誓相告之后,随即便迈开了步伐道,“端和这就去了。”

  可他刚走了几步,忽而又转过身来,连连不好意思道:“瞧我这火急火燎的性子,想必大将军和长公子一路奔波至此,早已疲乏,且先入我府内稍事休憩,稍候我便领几位将军一起前来。”

  “那就按杨兄弟的意思办吧。”

  杨端和辞别完樊於期和成蟜,便命了几位侍人领着他二人一齐至他府中休憩去了,而他自己则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只稍稍换了套干净的官服,便亲自去找他之前那几位庸人旧部的首领去了。

  至傍晚时分,上庸城的百姓已经农作完毕,一个个牧歌而归,而城里市集上的摊贩也逐渐收拾了摊子,准备担着回家了,整个城中的繁华热闹也随着夜幕降临而逐渐停息。而杨端和的府邸里此刻却聚集了一群不同寻常的人,这些人平日里要么只是田里耕作的农夫,要么只是街头吆喝的摊贩,要么则是进山砍柴的樵夫,抑或是那涸泽而渔的渔夫,但是这个时刻,他们却一个个换上了一副新的行头,个个身穿虎贲铠甲,腰间携带青铜利剑,一副出征的战将模样。

  上庸人便是如此,平日里卸甲归田,一旦战事四起,又个个能举戈相抗。

  如今这些将领忽然听闻杨端和以兵符相传召,谁也不敢怠慢,个个按照约定的时辰,只早不晚,全都聚集在了杨端和的府邸之中。

  “郡守,不知出了何等大事,需要郡守要以兵符相诏?今日我自田地农耕,可并未见得上庸城外有半点甲寇辎重的影子啊。”这其中一位将领见了杨端和从内堂缓缓登上上座,便急着上前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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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客剑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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