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司马空正暗暗担心养由子中了樊於期的诱敌之计,于是便立刻命令军士将大营安扎在溪水附近,既可以为全军取水为便,又准备随时接应养由子。可刚刚安下营寨,便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奔而来,司马空立刻举目眺望,只见那前排的马卒背上所背的旌旗上有“司马”二字,当下便知那是自己派去接应养由子的人马。
司马空心中担忧养由子心切,不等那回报的人马至自己跟前回禀,便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见得那马背上的士卒翻身下马,立刻奔赴司马空跟前奏报:“大司马,养由将军中了敌人的圈套,现已被敌人困在山谷之中了!”
司马空一听这军士这奏报,如同一下子被蜂针蜇了一般,大喊一声:“不好!快快点兵前去接应!”
养由子多年前和人赌技,中了别人的圈套,输的身无分文,甚至把自己祖传的金玄神弓和箭矢都已经押了上去,几乎就要输个精光。幸得路过一旁的司马空及时点破对方的伎俩,才让养由子识破了对方设下的骗局,直把那群骗子打的落花流水,却不想失手不小心将其中一人打的过重,使他重伤而亡。吓得不知所措的养由子便一路紧紧跟着司马空,求这位仿佛天将而来相助自己的仙人救他一命,司马空见他本性并不坏,只是性子比较鲁莽,便答应了下来,从此便一直跟随在了司马空身边,寸步不离。在这些年里,司马空教了养由子许多修身养性的方法以及杂家一派的学问,养由子更是对他渊博的知识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连他本家的九矢连心箭法也是受到了司马空的指点,才得以领悟突破,以至于能成就今日这般境界。养由子虽称司马空为“先生”,但是他二人的情份已经算得上是师徒之情。所以,此刻司马空听得养由子遭遇了如此险境,顿时忧心不已,未加思索便要点兵出发。
司马空的部族听得大司马突然如此惊慌,实则是多年未曾得见,于是谁也不敢含糊,即刻便点齐了人马,跟随司马空往龙泉山一带行进。
可是这些士卒刚刚备齐了兵戈战鼓,结成队列,准备出发之时,忽然得见那不远处正有一人全身衣冠不整,整个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正一步一晃地朝司马空的营地走来。
众士卒仔细一看那人,不正是他们要前去接应的先锋官养由子将军么?不过哨马之前明明来报,养由子已经深陷重围,怎么如今又好端端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养由子虽说中了天乾的埋伏,陷入陷阱之中,不过也只是弄乱了身上的装束,并无任何伤迹。不过他原本是冲着活捉樊於期而去的,不想如今弄的这般狼狈归来,见了众位士卒将官,哪里还有颜面,未等司马空开口发问,便一个人闷声不吭生着闷气直冲内营走去。
司马空见他一言不发,知他心中或许有难以言表之事,于是便随手一挥支开众人,只一人紧随其后,一齐步入营帐之内。
“养由子,你这是——?”司马空入得营帐之后,既想要问那养由子实情,又突然欲言又止。
那养由子听得身后司马空问了一半的问话,便随即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半晌之后忽然回身而跪拜道:“先生,养由子一时冲动,不想误中了敌人的奸计,请先生责罚!”
司马空见他如此言辞切切,似乎十分懊恼不已,于是也不曾怪罪,只是好生扶起他来,口中还连连劝解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又何必在乎一时的输赢?只要养由子你能平安归来,先生便已知足。”
养由子见司马空对自己擅自出兵一事并不加以责罚,反而如此爱惜之情,心中顿时有些感激涕零道:“先生待养由子之情,恩同再造,养由子以后再也不敢不听先生的教诲了。”
“呵呵,你还是少不了孩提时的稚嫩之气,”司马空见得养由子这般言语和表情,也是露出一番慈祥的表情微微一笑起来。笑罢之后,忽然又想起些事来,便又直问养由子道:“方才前军哨马奏报你已深陷敌围,为何又能安然无恙地脱险归来?”
养由子一听到司马空提起这事,就突然又变得义愤填膺起来,他满腔怨气地朝司马空嚷道:“哼!那墨家贼子好生阴险,打不过我就设下陷阱骗我入瓮,害的我跌入坑洞之中,难以施展拳脚。”养由子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叙述太过丢了颜面,于是又及时补充道:“要是他敢和我单打独斗,我定将他活捉回来…”
司马空倒是不关心养由子是如何陷入天乾陷阱的过程细节,他所关心的是养由子又是如何脱险而出的,于是便紧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只约我三日后再来寻我一战,便兀自一人离开了,随后我便从那坑洞之中纵身而出,本想再寻那天乾鼠辈一战,可又寻他不见,于是便只好空手而来了。”养由子只将这最后的结果告诉司马空,却只字不提自己深陷坑洞之中的狼狈模样。
“哦?那天乾只与你有关约战的寥寥数语,再无其他作为?”司马空显然对天乾这般轻易便饶过了养由子的举动产生了怀疑,于是还想再寻些蛛丝马迹来推断对方的用心。
“哼,他自己用卑鄙的手段害我,还能有何作为?”可那养由子只道这是天乾心中有愧而为之,全然毫无防备的心理。
司马空知道养由子这般心机也再难问出有价值的东西来,于是便只好好生对养由子道:“如此便好,养由子,你此战业已困乏,早些回自己的营中休憩吧,我已命人给你备好了床榻。”
养由子本想说自己余力未尽,但能再战,可是想到自己此番败阵归来,毫无颜面,于是便只得低声应了司马空一声“是,先生”,说完便乖乖地回自己的营帐中去了。
养由子中计被擒一事原本司马空要所有的本部军士守口如瓶,可偏偏这个时候的桓齮后军之内已是传的沸沸扬扬。这会儿正有不少闲散的士卒聚在一起休憩之时,正好七嘴八舌在论及此事。
“听说大司马的前锋已经和樊於期的残部交锋了,他手下的那个神箭手养由子不慎陷入敌计,被生擒住了。”这其中一人已经呱呱言语了起来。
“那神箭手箭法了得,哪里那么容易被生擒住啊?”
“诶,你不知道,这次设计生擒他之人正是那鼎鼎有名的墨家大弟子,叫什么天乾的,此人武功了得,那养由子又是孤军深入,就算他箭术再高明,敌在暗他在明,亦是防不胜防啊。”
“就是,那养由子本就孤高自傲,连我们大元帅和潘将军都敢得罪,他冒失之中中计被擒也没什么奇怪的。”
“嗯,我看也是。”众人听完此人的话,纷纷一起不住点头赞同起来。
“不过那养由子福大命大,据说和那天乾有些交情,这次虽然被擒,不过到底是毫发无伤地放了他回来。”那人继续发话道。
“真的假的?”那些士卒听闻竟有敌军肯这么容易释放回司马空的贴身主将,都有些怀疑起来。
“这还有假?”那人见众人一副惊疑的表情,于是便假装低沉着声音,摆手将大家聚拢成一团,俯首贴耳凑了个圈,这才小声说道,“我表哥在大司马军中当差,是个亲随,此事正是从他那里听来的,他还嘱咐我千万不可传扬出去,否则大司马怪罪下来,他可吃罪不起。哥几个听归听,可千万别乱说啊。”
“哦——,原来如此,”这时听着的一个士卒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上次潘将军要取那天乾性命之时,这养由子多番阻挠,想必他二人是有些不可告人的交情啊。”众人听了他的这番分析,都纷纷明白似的顿起首来。
“嘘——”这时那位原先传话的军士食指一竖,小声嘘话众人道:“这事哥几个猜猜就算了,千万别让潘将军听得了,否则到时候大司马那边就解释不清了。”
“对对,现在两军交战,这些事咱们这些小卒子管不了,我等还是听上面的命令行事吧。”那些人听了军士之言,便也都只当方才之言是闲来无事寻些乐子,说罢之后也都纷纷散了开来。
可他们倏然不知,方才在那传话的军士聚拢他们密言之时,潘党正巧来军中巡视,见众人暗自围拢议论,便躲在营帐后面听了这许多,此刻已经全然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了。听了这个消息,潘党怎能不起疑心?他咬了咬牙齿,恨恨地从营帐后面轻声而退了,而他去往的方向,正是桓齮的元帅大营。
“元帅,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潘党见桓齮听了自己的奏报,似有些将信将疑,于是便急切地劝说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若然大司马军中出了叛将,那整个前锋便有覆灭的危险,如此我军将岌岌可危。”桓齮听了潘党的话,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低沉着声音说话道。
“当日我本可取得那天乾的首级来,可那养由子偏偏多番阻挠,让莫将功亏一篑,而后大司马又包庇养由子,此事便不了了之。如今他身陷敌围,偏偏又能全身而退,这其中怕是有些端倪啊。”潘党见桓齮还是不信,又将之前来龙去脉详细阐述一遍,希望能以此搏得桓齮信任。
桓齮听罢此言,亦觉得有些道理,不过还是为了安全起见,仍有不放心道:“话虽如此,不过这只是军中传闻,并无人证,若然不属实,冤枉了那养由子,只怕这大司马必定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潘党听那桓齮要人证为实,思虑了一番,忽然想起当时那个传话的军士有言这事是从司马空身边的亲随口中得知,于是灵机一动,立刻朝桓齮道:“此事乃大司马亲随亲眼所见,元帅若是不信,我这便亲自去绑了那亲随前来问话。”
潘党之言,亦是消却了桓齮的心中所忧,于是便准许道:“那就依你之见去办吧。”
潘党得令之后,自是喜不自禁,急切地回禀了一声“诺”,便打算回身而去,却听桓齮又紧接着叮嘱了一句:“此事需小心行事,切记不可大张旗鼓。”
“莫将明白。”潘党自知桓齮心中所虑,明白地应了一句,便下去办事了。
司马空当日对养由子安然无恙返回一事一直念念不忘,照他的分析,此刻的樊於期正是处于困乏之际,能够设计擒得他手下的一员骁将,又怎会轻易放回?这其中必然有诈,只是他在怀疑推断之际,却一直未有明确的答案。
直到这日忽然有卫卒禀报,桓齮元帅要请养由子将军过去问话,他不禁心中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原来樊於期这招是想借刀杀人!
司马空急着问那卫卒桓齮派来的亲卫在何处,那卫卒告知已经领了养由子将军往桓齮中军大帐去了。司马空一听这话,更是火急火燎一般,连鞋子也顾不得穿上,就急忙追出了帐外,去追那养由子去了。舍下的几个卫卒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怕司马空的安危没有保障,便也都跟着一起追了去。
司马空一路狂奔,根本顾不上休息片刻,可他毕竟是一介文士,奔跑起来也只是提起长袍之后的小碎步,所以一时半会也难以追上。倒是因为他未穿鞋子,所以脚上很快便被磨出了血泡。一旁的卫卒连连劝话要把自己的鞋子换给司马空,可司马空哪里肯停,只让众人一路跟着便是。
就这样,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见得了养由子一行人的身影,司马空随即朝养由子那边喊话道:“养由子,且慢!”
养由子听得身后是司马空在喊话,随即便回转身去,见司马空已是追他们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奔跑起来也有些踉踉跄跄了。养由子突然觉得自己不辞而别,实在不应该,顿时觉得一阵心酸,赶忙迎了过去。
“先生,您怎么来了?”养由子到了司马空跟前,跪拜而问道。
“养由子,你此来凶多吉少,恐是受了奸人诡计,切记——”
“原来是大司马啊,桓元帅可还没请到你呢,你不在营中好生歇息,这么着急跑来,可是心中有鬼啊?”未等那司马空将嘱咐的实情告知养由子,却有一人在马背上朗声嘲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