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整片阴沉的背景上露出几星亮白。
严讦把头稍稍抬起，之后目光又落在楼下的空地上。
楼下工程车的马达还在“突突”作响，把附近楼房上的玻璃震得呤呤颤动。
好半天，工程车就这样一直响着。那种响声灌进严讦的耳朵里，让他觉得有些心烦。
他顺着楼梯快步下来想要把车内的开关关掉。但当他在工程车前停下时，眼前的景象同样让他瞠目结舌。
工程车靠近教学楼一侧的窗户正半开着，透过车窗的空隙，车内根本看不见半个人影。
然而就在严讦转身的一瞬，一个人不知何时已神不知，鬼不觉站在了自己面前。
严讦的心头一惊，脚在那一刻不听使唤的向后退去。
等看清眼前这个人的长相时，他又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
脸上的每一块肌肉也仿佛被温水淋过，渐渐松弛下来。
但很快，严讦的心里又萌生出几丝不解，“对了，赵包头。你怎么会在这儿？”
赵云生被严讦开口问上一句，依旧显得不紧不慢，“这个嘛，我本来是想来问你要不要出去买材料。所以顺便把车也开过来了。”
说着，赵云生探到车内，把工程车的马达关掉。
十一号楼对面的教学楼，几个人在最先待过的教室门前停下。
门内仍旧是刚才的模样。
只有时不时从走廊灌进来的风把教室门推搡得“吱呀”作响。
“看来不在这儿，”刘士材最先打破周遭的沉默。
凌箫面色艰难的点头，之后又摇头，最后才从两片紧闭的唇瓣间挤出一句话来，“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附近找找。”
他的话还未说完，宋茜白跟在后面张开口，“我也去。”
潘妮见状，也不甘示弱，补上一句，“还是我们一起找要找得快一些。”
话音刚落，几个人便天然分成五组，仿佛勘探队向整栋楼的每个角落跑去。
等几个人分散后，一个人从楼房的一角悄悄潜出。
那人走到三层楼尽头的窗前，之后停下。
三层楼窗棂的缝细里正夹着一张碎纸。那人看见那张纸，用手小心翼翼钳出。之后从上衣里掏出一支笔，简单补上几句。
严讦脸上的疑惑仍旧不见消散。
赵云生的目光落在他的眉间。此刻，赵云生的眉仿佛一对铁栓，死死锁住。
但很快，他似乎又看穿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事。
前额上层峦叠嶂的眉也渐渐舒展，“怎么，难道你还怀疑我不成？”
严讦的心事被人说中，一刹那仿佛正好有一枚飞镖刺中他的心室，让他的心不由自主，一阵抽搐，“怎么可能。”
停顿片刻，他又继续说下去，“我只是觉得这工程车。”
严讦的话没说完，便被赵云生接过，“你是不是觉得为什么工程车开着，而我不在车里。”
“差不多就是这样，”严讦被人看穿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垂下头。
“那我告诉你好了，”赵云生出人意料的缓和的语气让严讦有些意外，“其实呢，是因为我刚才又犯了以前闹肚子的老毛病。”
说着，他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咧开嘴笑了笑。
他的笑声刚落，从对面的教学楼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叫喊声透过空气传到两个人的耳蜗，只能从满是杂音的声音里分辨出“佟佩”两个音。
两个人相互看了看，之后严讦率先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对面的楼里，几个人气喘吁吁在最开始的教室门前停下。
“茜白，你那边找到了吗？”凌箫欠着身子，一只手撑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从二楼一直跑到六楼已让他够呛。
宋茜白抹了抹前额上的汗，之后有些无奈的摇头，“没有。”
“没有”两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听上去同样无奈。一刹那，余下的几个人默不作声，仿佛那两个字是最不想听到，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答案。
凌箫把目光扫描仪一般向四周扫去。脸上原本的焦灼又从他两颊的皮层下重新浮了上来。
“会不会是出事了？”潘妮忍不住问。
但问话刚出口便被刘士材打住，“潘妮，你可别瞎说。”
刘士材说话时，周小可立在一个角落里，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好半天，在她胸腔里犹豫徘徊的话才从她的两片唇瓣间迸出，“我能问一下，你们要找的佟佩是不是这个人？”
说着，她的拇指宛若一只蜻蜓，在手机屏上快速移动几下，之后从手机的相册里调出一张相片来。
顷刻间，几乎所有人先是一愣，尔后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到那张相片上。
那张相片的像素并不高，再加上拍摄时人为的颤动。相片除了极少部分完全正常外，其余的地方仿佛隔上了一层毛玻璃。
相片里，一个人正沿着一条小路向前走去。突然间，那人似乎是觉得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迅速转过头。
潘妮的眼神在相片里那人的脸部停住，“好像是佟。”她的话还未说完，一个细节又让她说话的语气为之一转，“这个人确实是佟佩没错。”
“为什么？”这回轮到凌箫一脸疑惑。
“你们仔细看这里，”说着，潘妮用手将相片放大，之后挑起一只手指向那人的颈部指去。
后颈处，隐约能分辨出一条黑色带子的轮廓。
看见那条黑带，凌箫顷刻间好似被仙人点化，恍然大悟，“对了，是相机。佟佩他一直把70D挎在身上。”
潘妮听了笑着点头。
但很快，一丝无法掩饰，同样无法克制的疑惑从李路的心底仿佛火山中炽热的液体沿着火山通道喷涌而出，“对了，周记者，这张相片你是在哪儿拍的？”
周小可被他问上一句，脸色不由自主变了变，之后她把手向学校里的小树林的方向指去，“那边。”说着，她又把头扭向李路，“怎么，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没有，”李路的声音斩钉截铁。末了，他又小声补上一句，“周记者，下午在操场楼梯转角的人应该是你吧？”
周小可听了，忍不住呵呵一笑，“什么是我？”
她的话音刚落，一连串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向几个人这边快速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