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俊把头抬起，瞳孔里，李路的嘴正缓缓张开。上下齿渐渐分离，仿佛一扇在那一刹受到了某种外力的左右，而悄然洞开的石门。
“我还记得我们在对面的那栋楼里曾经看见过一个人影，”说话时，李路的语气依旧显得异常平静。
那种平静不禁让赵云生的心里，一刹那泛起几圈涟漪。
李路说话时，赵云生总感觉此刻正有一双眼死死的钉在自己的后背上，仿佛一枚钢钉直直插进了肉里，让他的脊梁骨一阵生疼，但当他抬起头向四周看时，那双眼又在那一刻消失得不见踪迹。
刘士材听见李路的话仿佛想到了什么，跟着附和，“对，这个我也记得。”说着，他的一双眼在眼眶里毫无意识的转动几圈，而后停顿下来，“我还记得当时，那个人还穿着一身风衣。”末了，他又补上一句，“这个时候穿风衣未免也太夸张了点。毕竟气温也没降到那种程度。”说着，刘士材的一双眼，也情不自禁在李佳俊的脸上定格。
好似此刻，在李佳俊的脸上正隐藏着一块磁石，把四周所有的目光全部吸住。
身后，做笔录的警员干咳几下，之后把话暂时打住，“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们是在哪里看到人影的，当时那个人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警员说着，立在一旁等待答复。
张磊似乎想说着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好半天，也许是觉得自己找到了几个合适的词，他又把刚才憋在喉咙深处的话说出，“好像，当时那人就在这一栋楼里，大概是在第三四层的模样。”
“那当时那人有什么动作吗？”李佳俊把自己注意力转移到张磊的身上，此刻，张磊的一双手正不住的颤抖。
赵云生看了，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阵轻笑，但笑完，他的心里不禁升腾起几丝隐忧。
尽管几个人说的对他来说都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事情，但如果继续放任说去，那么瞎猫碰上死耗子，自己的事也终究会被碰上。
想着，赵云生把刚才的话接过，“对对对，那人影我也看过，好像是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眼镜。”
“墨眼镜？”李佳俊把这三个字仔细咀嚼片刻，他总觉得这三个字出现的并不合时宜，至少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李佳俊记得来的时候，他特地观察过这栋楼的采光状况，在他看来，整栋楼的采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既然如此，那么这个人影又有什么理由戴上一副墨镜呢？
想着，李佳俊不禁把视线向其余的几个人身上投掷去。
此刻，也许是觉得赵云生描述的细节过于仔细，让人一时间难以置信。除了李路和周小可外，其余人的眼球在那一刻不断增大。
“有墨镜吗？”看着，李佳俊没头没尾的问上一句。
潘妮听了，有些不大确信的摇头，“我当时就站在阳台上，好像并没有看见墨镜什么，不过当时我看的也不是很清楚。”说完，潘妮把视线移向别处。
此刻，她的脑海里还在拼命回忆刚才从赵云生的嘴里说出的那个细节。
至于人影是否戴着墨镜，她确实没有太过注意。
李佳俊听了，把头向身后的警员扭去，“你去看看，这里先交给我。”
“是，”警员接到命令，把手里的小册子递到李佳俊的手心，之后打开电筒快步向楼上跑去。
楼上，凌晨的夜色蜷缩在一团，似乎还在做着垂死挣扎。警员向四周看了看，之后向四楼走去。
警员离开时，宋茜白的心里不禁一阵发颤，好似此刻正有一股电流从她的心尖通过。
走到三楼时，一个声音让警员的步子停顿下来。
那声音不大，听上去却又让人格外扎心。警员在一堵转角的墙前停下。但当他停下时，那个声音又在一刹那消失得不见踪迹。
大概是自己听错了吧，这个地方什么人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什么声音？听着，警员不禁在心里安慰自己，与此同时，原本他心里的警惕也渐渐松懈下来。
楼下，李佳俊接过册子，摊在自己面前，一字一句看上一遍，之后点头，“还有什么线索吗？”
“没了，”李路准备这样说，当他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另一个人打住。
李佳俊听见突然间岔进来的声音不禁寻声看去。
对面的空地上，田文正在摆弄着手里的空烟盒。宋宁把一支棍插在淤积在地上的一层浅浅的泥里。
此刻，那层浅浅的湿泥上，已经被他画出了几十条大小不一的痕，“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说话时，宋宁的语气已接近于恳求，甚至哀求。
佟佩听见宋宁的声音，仍旧白了他一眼。
“诶，干什么呢？”田文看出了宋宁脸上的不耐烦，说上一句。
宋宁叹了一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把田文拉到一边，“田局长，我说你是怎么想的。你说这个人你追来又不让问他为什么跑，那还有什么用，到还不如把他给放了，免得看着心烦。”最后一句话，宋宁纯属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和牢骚。
此刻，他的心里除了不满就没有任何东西。对宋宁而言，他最不愿做的事就是毫无目的，或者在做的时候并不知道目的。
对他而言，这种事无疑是对宋宁的一种折磨。
田文听了，脸上的神色变了变，之后在一脸平静上定格。
作为一个局长，宋宁的秉性，他还是大致清楚的。
想着，田文小声说，“宋宁，这个需要耐性。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
说完，田文忍不住轻轻一笑。
宋宁看着田文脸上的笑意，心里不禁一阵窘迫。
笑什么笑，你以为这是搞研究啊，这可是在抓人。但这样的话，宋宁是没有胆量说出的。毕竟在局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干警，最多也就是一个副队长。
顿了顿，等田文走远，宋宁情不自禁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