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山上,一带着黑色边框眼镜皮肤白皙的少女提着一黑色保险箱走在和悬崖陡壁为邻的老旧石阶上,旁边是悬崖,是陡壁,但是少女依旧面不改色,修长的柳眉丝毫颤动没有。
少女走了七百道阶梯后坐在了一休息用的凉亭里。凉亭建在悬崖壁上,少女放下箱子,走到凉亭靠悬崖的一边,踮起脚尖,摸了摸在悬崖风中摇拽的野花。
刚刚乘坐飞机跨越英吉利海峡从英国回到祖国,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更换。
依旧是那英伦风的黑衬衣,和只有手腕处缝制有白色蕾丝的内衬衣,保守穿着黑色长裤的少女烫的长卷发被一抱着白鹤的更加守旧胖子用手掌托起,胖子皱了皱眉头。
“有数你这是什么?”名叫李有数的少女指了指箱子,没有回答胖子话的意思。
“不合格的大哥,爷爷叫我送李家大孙子媳妇的婚礼服和凤凰冠头饰还有婚戒和一些并不需要的聘礼来给你,还有就是代表李家全体成员来参加你的婚礼。”少女冷冷道。
“婚礼结束是不是下山?”一年只回一次家的胖子暼了一眼箱子,淡淡道。
“是,李家不能没有你,还有,大山是困不住潜龙的。”
白鹤不懂,只听懂了抱了自己十七年的胖子好像要离开这里。
……
天水山藏书阁二楼,门窗紧闭,不见阳光,一袭灰衣的天水山宫主紧紧握着一男子满是老茧的大手,二十多岁模样脸色苍白如纸的男子躺在床榻上,气息微弱,胸口起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昏暗的房间,下身有三米长布满碧鳞蛇身的男子开口,
“后天就是蓬莱十八岁生日,先生可能看不到你凤冠嫁衣的俏模样了。”想象自己看着长大的这对师徒走到一起,被人追杀侮辱背叛了一世的半人半蛇的男子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红了眼圈天水山的宫主把额头靠在男子冰凉的手背上,细声低语,“先生不会有事的。”
“窸窸窣窣”脸色苍白的天水山先生翻身下床,脸色不再苍白如纸,而是健康的红润。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天水宫宫主站起身,强挤出微笑,看着不收分文教了自己徒弟两世四十四年书,看着自己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用蛇身行路的先生。
天水山先生从箱底找出一与他身价不符掉绿严重的假翡翠手镯,天水宫宫主拭去眼角的泪水,接过不值几个钱的手镯。
“嘘,别说话,先生求你几件事情,照顾好惜君丫头,她平时被我惯坏了,跳了跳了点,但是心眼不坏,最后一件,把我葬在她身边。”
“她怕黑,怕冷啊,冷渝。”
……
登上天水山石阶最高的一道阶梯的那一刻,名叫李有数的少女微微出神,为那恢弘磅礴的建筑,和那风中云鬓衣裙起舞,身躯面容拥有世间第一轻柔之美的弱水冷渝。
“师傅……”
弱水冷渝带着千百年前无名工匠三十年呕心沥血打造出的凤凰冠头饰,披着千百心灵手巧女子费时七年织造,只为衬托她灰衣轻柔的红色嫁衣。
新郎代表全李家来参加婚礼的少女回过神,暗暗庆幸装嫁衣的箱子被自己这个哥哥挂在了悬崖一老树上。
……
天水山藏书阁一楼,天水山教书先生抱起拿着木剑一天砍他蛇尾巴上千次,一黑色长发及地,五六岁模样,皮肤红润的女娃娃。
“放开我,畜生!”教书先生不怒反笑,宠溺地用手捏了捏女孩的鼻子,把她重新放在自己的蛇身上,“砍了一千多年了,还没砍够啊?”看着挥剑鼓着嘴的妹妹,教书先生用蛇尾把身心年龄不符的她卷起。
“呵呵,你死了,我就不砍了,谁愿意天天和你这种人不人的东西在一起,有胆子就换弱水冷渝那把剑,或者白意柔那把刀给我也行。”教书先生沉默了一下,听着妹妹发音满满的孩童腔,没有像以往一样捏着她的鼻子笑出声。
“你长不大,我麻烦天水山的三个照顾你了,没事,别吃太多糖,甜的对牙齿不好。”将妹妹抱在怀里,天水山的教书先生及腰的长头发白了一半,为妹妹撑起一片天的脊梁微微弯曲,不再复以往。
“好了,咳咳,咳,自己走可不可以?丫头养太胖,抱不动了。”
“放开我的手,畜生!我不是站不稳!”
“好好好,我是畜生,是混蛋,我该……死。”牵着自己妹妹的手走最后一段路的教书先生突然站住脚步,看着每天只能思念的蓝发女子的背影,“小净,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先生,我是蓬莱。”
“哦哦哦,看错,你们一点都不像哦。”天水山的教书先生坐回藏书阁的主座,妹妹口中不人不鬼的他看了一眼身边空出的位置,微微红眼。
灰衣跨过千年,终再红装披嫁衣,早有心理准备的天水山徒弟在天水山教书先生第一声“一拜天地”中,牵着妻子柔荑跪下身
一旁修长脖颈挂着红色绣球的白鹤扭了扭脖颈,看着披嫁衣的灰衣和他不知想着什么。
灰衣和她的丈夫递出酒杯
天水山教书先生没有接,只是揉了揉义妹的小脑袋,楚惜君很生气,拍开,天水山教书先生再摸,楚惜君再拍,他再摸
灰衣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楚惜君习惯性的再拍,这一次没有手给她拍
天水山教书先生低着头作思考状,前一秒抚摸义妹的手一动不动垂在凳外
楚惜君拍了拍那只抚摸她脑袋千年的手
灰衣和李蓬莱放下酒杯,埋头跪地
……
石头村的人不确定山里有山,山里是否还有仙
当天上下起白色的纸钱雨,天水山的仙人欲要为死去的先生开道引路时
他们才知道,山里有过仙人
仙人很厉害
仙人帮助过他们渡过饥荒
仙人无所不知
仙人什么样子他们大概猜到了,他们想去见见仙人
仙人走了
石头村的人不开心了
村子最人渣的狗粪哭了
天水山上的那对灰衣排跪天三年,跪穿石板,求天网开一面
放过这个曾经和他或者她,它作对
攀天梯摘仙莲
泰山填东海的教书先生——廖寅
……
千里之外,一装有电灯的道观
一白衣道士拍了拍膝盖,在师傅和众师弟不解的目光下,跪在了道观的三清道祖前
“午鱼?”
“师傅,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跪下来。”出生时被灰衣赐名,白午鱼,名字意蕴为“神仙难钓午时鱼”,一生平安老天不为难的道士闭上双眼对自己严肃古板的师傅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