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安静,大家都渐渐睡熟了,甘姥姥口里传出了有节奏的呼噜声。糜芸悄悄睁开眼睛,摇醒躺在一边的甘梅,从袖口掏出两封信交给她。
“芸姐姐,这是什么?”甘梅迷迷糊糊睁开眼,适应了周围昏暗的光线,好奇地接过信封,悄声问道。
“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我现在把它交给你。”
“哦……但是,为什么你不自己保存呢?”
“还记得姐姐以前跟你讲过的故事么?我要去找他。”
“你是说瑾哥哥?已经有他的消息了么?”
“没有,但我不想一直等下去了。”
“那,这两封信是给谁的。”
“一封是给你的大恩人夫君刘玄德的,一封你让他交给我哥哥糜竺。”
“可是,夫君会来救我们吗,你打算怎么离开?”
“别担心,明天就进下邳城了,吕布虽然扣押了这些人,但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你只要安心住下,好好照顾姥姥,快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你夫君一定会来救你的。”
“恩,我也相信,他会来的,上次就是这样,等着等着夫君就来救我们了。”
“乖,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替我感谢你夫君的恩德。”
“好……芸姐姐,你现在就要走了吗?”甘梅看见糜芸起身,忙拉住她的手。
“恩,若现在不走,明天进了城就出不来了。”
“可是,可是……”甘梅开始抽噎。
“嘘……好妹妹,快别哭,吵醒其他人就不好了。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
“真的?这话我记下了,姐姐可不许赖。”
“恩,真的!如果我能顺利地逃出去,平安地找到他,有机会一定回来看你。”
“我们拉钩”甘梅化哭为笑,天真地伸出尾指。
“小丫头”糜芸捏了捏甘梅的鼻子,也认真地伸出尾指跟她拉钩,“好了,协议达成,我走了。”
“……”
子夜时分,当所有人都迷失在睡梦中的时候,糜芸背上自己的包袱,越过睡得横七竖八的同伴,从祠堂低矮的后墙,悄悄翻出去。好在她并非十成十的大家闺秀,不然这墙还真不是这么好翻的。夜色漆黑,该往哪里走呢?糜芸稍稍辩明了方向,从荷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一颗夜明珠,借着朦胧的光线往来时的路走去。
初秋的天气开始掺杂了点点冬天的萧瑟,夜风寒凉,糜芸裹紧了身上的布衣。小小的夜明珠,能照到的范围就那么一小块,乡野虬径,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人,省去了不少麻烦。天蒙蒙亮的时候,糜芸找到了渡口,一对渔民夫妇正在岸边淘米洗菜。
“大叔,大婶,能否行个方便,送我渡江。”糜芸走上前礼貌地问道。
“姑娘,今日水雾漫江,不宜早行,恐怕要等到巳时才能走。”那大叔好心地说道。
“可是,小女子有要事在身,求大叔大婶帮个忙,我愿多出一些船资。”
“姑娘有所不知,若在江雾弥漫的时候行船,极易迷了方向,枉走许多冤枉路,不如再等等,待雾气稍散,我和老伴再送你过江。”大婶也劝道。
“这……”怎么办?如果那些看守的士兵发现她逃走了,会不会追过来?糜芸有些着急,可是江上的雾气确实很大,几丈开外便看不清其他东西了,刚才自己也是摸索了好久才找到渡口的。
“姑娘别着急,不如到大婶船上先坐着,待会儿用过饭食再走,可好?”
“恩……谢谢大婶。”糜芸知道着急也没用,看着这对中年夫妻对自己这么友善,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利落地跳上船去,进船舱坐下。
赶了大半夜的路,糜芸在昏暗的船舱里休息了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也许是那对夫妻看起来太善良让她卸去了防备,也许是多日来旅途困顿真的累了,没过多久,糜芸便沉沉睡去……
冥冥之中,有一个怀抱很温暖,想要靠近,再靠近一些。可是,这种感觉,应该是在梦里吧!不知道睡了多久,糜芸脑海渐渐变得清晰,听见流水的声音,是船桨在水中划动……什么时辰了,糜芸一个机灵猛然睁开眼睛,于是便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你……”看着眼前之人,糜芸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如果这是惊喜的话,她此时还处于惊的状态。
“我……”诸葛瑾本来是抱着糜芸盯着她的脸看的,没想到对方突然睁开眼睛,顿时也被惊到了,一下子也愣愣地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儿?”糜芸眼珠转了转,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最初那条渡船上。
“你这丫头,还好意思问,如果不是我即时赶到,你已经葬身鱼腹。”
“这从何说起?我只记得,进了那对夫妇的渔船后,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天哪,自己怎么可以在那样的情况下睡着,糜芸皱着眉,有些自责。
“那对夫妇是不是让你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中了人家的蒙汗药还不知道。”
“额……没有。”糜芸立刻反驳道,当时还没等那对夫妇的饭做好,她就睡着了,只是,只是,“当时口渴……进舱之后,那个大婶端了一碗茶汤给我……”
“所以你就喝了个底朝天?”真不知道放了多少量在,居然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不是……当时太渴了,也就多喝了几口……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去年,经过多方打探,得知你已经嫁给刘备的事情,非常生气。当时我刚被好友鲁肃推荐到孙策的帐下做事,只好忍下心中的痛苦,埋头工作,以此来麻痹自己。”
“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糜芸听到这里,便想要解释清楚,可是诸葛瑾示意她听他说完。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卸下身上的重负,又总是反复地想起你,想起我们相遇相知的那些美好的时光。”诸葛瑾叹了口气,抱紧了糜芸,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因此便常常安慰自己,你那么做肯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于是,找到你,亲自问一问缘由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有时候,甚至发狂地想立刻来的你身边,质问你为何背弃‘携手白头’的约定,嫁作他人妇?”诸葛瑾喃喃地诉说着,似乎是有些窘了,把头深深地埋在糜芸的颈间,扯下她那挽起的发丝,细细地闻着那久违的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