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哥,对不起。——
“越女……越女……”
楚言迷迷糊糊地叫着朱越女的名字,突然来的一盆凉水浇到他的脸上,他这才一激灵,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东厂密牢,自己正被五花大绑在铁椅上,而眼前站着的人,便是魏忠贤。
见他醒过来,魏忠贤挤出一丝笑来,对楚言哼哼着说道:“楚大统领,没想到会成为我东厂的客人吧?”
楚言刚刚清醒过来,因为迷药的关系,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他眯着眼睛,看着魏忠贤,弱弱地问道:“魏忠贤?”
“是,是咱家,楚大统领你并没有看花眼。”
楚言这个时候算是彻底清醒了,他摇晃着椅子,可是那铁椅却纹丝不动。而自己也因为被绑得严实,一动也不能动。
“放开我,为什么绑着我?!”他朝他呵斥,他从来没有这样过,所以魏忠贤看着有些发愣。然而发愣之后便是兴奋,无法言语的兴奋!
他仰天大笑,太监的笑声刺耳肉麻,楚言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阵阵的发抖。而魏忠贤却在笑了很久之后才止住笑声,他看着楚言,一层冰霜蒙在脸上。
“大胆楚言,你强暴郡主,证据确凿。皇帝震怒,命我们东厂彻查此事,你就认了罪吧,也省的我们费力气。你是知道东厂的手段的,奉劝你不要自找苦吃。”
楚言一愣,这才想起来,晕倒前随后的画面。他紧紧皱着眉,还算冷静地问道:“什么证据确凿,你们哪里来的证据?”
“郡主亲口说的,还能有错吗?你胆子真不小,皇帝最疼爱的孙女儿你都敢动歪脑筋?就算再怎么漂亮,也不能不要命呀。所以说,还是我们这些人好,六根清净,毫无杂念……。”
魏忠贤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楚言疯了。如此温文尔雅的一位少年,此刻的表面悲愤到了极点,他不断想要拜托束缚,狠命地挥舞着胳膊。可是根本动不了。
“朱越女,她在哪里?叫她出来,我要问她,为什么陷害我,为什么如此对我?!”
魏忠贤张着嘴,再次被他的表情举动震惊了。原来,他也会发火?不过也是,被心爱的女人狠狠摆了一道,谁还能继续保持理智?
许久,楚言终于停止了疯狂。低着头,一直笑着。有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抬起头。已经恢复了冷静,魏忠贤却感觉到他似乎变了许多。冷静,却不似以前的温柔,有些生硬,有些无奈。而这样的改变,就在刚刚才发生。
他看着魏忠贤,冰冰冷冷地问道:“难道她说得的,就一定是真话?为什么只听一面之词,为什么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还需要给你什么机会?难道郡主会那自己最宝贵的声誉来陷害你不成?皇帝都已经深信不疑了,你还狡辩什么?”
楚言皱着眉,想了一下,便突然笑了一声,摇着头叹道:“原来如此,这不过是你们的手段,而她,只是一颗棋子罢了。魏忠贤,为了能除掉我,太子他还真是舍得出去,朱越女她,也舍得出去。就冲着这一点,他一定能当上皇帝。”
魏忠贤的嘴角抽动几下,便笑着说道:“楚大统领你说什么?什么太子,这事儿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楚言并没有理会魏忠贤装出的可笑模样,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痛苦的漩涡中。朱越女接近他,不过是为了实施这一卑劣的阴谋罢了。那么,她对他所说的,所做的,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都是虚假的喽?枉他自认聪明,竟然如此轻易上当,被一个女人玩弄与股掌之间。
只是,为什么恨不起来,为什么每每想到她,浮现出来的都是那叫他失魂的柔美?楚言,你真是个笨蛋,彻头彻尾的笨蛋。
见他根本没有反应,魏忠贤便收回一脸的无辜,示意左右。左右太监便拿出一份供词,摆在他的面前。魏忠贤说道:“只要你按下手印,一切就会结束。”
楚言看着他,突然冷笑一声。
“魏公公,我们都是干这行的,你又何必跟我惺惺作态?不是我做的,我便不会承认。可我想,既然你明摆着要陷害我,画押也不需要我亲自来吧?”
魏忠贤哼哼着笑了几声,摇着头说道:“咱家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楚言,虽然你有时候挺可恶的,不过咱家是打从心里面喜欢你。”
说罢,他又看向那两个太监,两人便走到楚言身后,将他的手指别过来,在上面按了手印。随后便低着头退下了。
魏忠贤待他们走后,便来到楚言身边,俯身看着他,笑着说道:“正事办完了,咱家要办点儿私事。皇帝给你的锦盒,放在哪里?”
楚言抬眼看着他,笑了一下,反问道:“什么锦盒?”
“楚大统领,你我心中都明白,你又何必装傻?”
“既然都明白,你还问我做什么?”
魏忠贤直起身,慢慢退回几步,便转身来到墙边,触碰机关,墙体便以中间为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一排排刑具赫然出现。
魏忠贤挑了根手指粗细的铁棒,一头圆滑,一头则是尖尖的,随后,他笑着回到楚言身边。
“楚大统领,东西厂与锦衣卫本就是一家,这审人的手段也都差不多。所以咱家今天就给你来几种,不过却都是咱家自己创出来的玩儿法,你给指点指点。”
说罢,他走到楚言身侧,摸了摸他的胳膊,对准一处,狠狠扎了下去。楚言还没有叫,便一口血喷了出去,因为剧烈的疼痛,紧紧咬着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看着他急促眉心的模样,魏忠贤笑了几声,慢慢朝刑具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听闻锦衣卫楚大统领有三绝:刀法,医术,机关术。既然医术堪称绝学,那么就应该知道人体中有几处穴位,伤了的话,就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时,他又从刑架上拿出一根铁棒,笑着走回去,在楚言面前晃了晃,说道:“楚大统领,你还不肯说吗?不说的话,我这根也要扎下去喽。”
楚言哪里肯说话?魏忠贤便将另一根铁棒毫不客气地扎进了他另一侧的手臂中……。
一个时辰之后,魏忠贤拍手,便又几个太监进来。看到楚言,他们全都愣住了。虽然是东厂的太监,见过太多人的凄惨模样。可如今的锦衣卫大统领,却是这其中最惨的一个。
身上都是手指粗细的铁棒,间歇着扎着长针,密密麻麻地,就像是刺猬一样。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可是他既没有死去也没有昏厥,虽然只有一口气儿了,却依旧在经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
太监们走过去,将他身上的铁棒长针一个个拔下来,每拔下一根,那奄奄一息的人都会抖动一下。这样全部拔下来时,他便彻底晕过去了。
太监们将他拖了下去,刑房中恢复了安静。只听得“隆隆”的声音,另一侧的墙壁旋转开来,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魏忠贤看向他,笑着说道:“怎么样,咱家说中了吧?他是谁?锦衣卫的楚大统领,他可不会出说一个字的。”
那男人哼了一声:“你还有心思笑,锦盒一日不能被找到,便好像有一把时刻悬在我头上的刀,叫我怎样安生?”
魏忠贤摇着头:“可你也别忘了,我们一旦如了愿,那锦盒就算公布出来又能怎样?不过是废纸一张,有什么好怕的。”
“可如果它是在我们没有如愿之前便被公布出来了呢?”
“这个就更不用操心了,如此隐秘的事,楚言怎么会告诉别人。藏锦盒的地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算会被人无意中发现,想必也得过个一年半载,到那时,我们的愿望早就已经实现了。”
楚言曾经想过,这锦盒不要成为他的催命符。而今,他最不希望的事发生了,可后来他才知道,其实催命符并非只有锦盒一个。当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
昏了一阵子,生生给疼醒了。他蜷缩在东厂密牢中,只觉得自己是进入了十八层地狱,浑身无法言语的痛苦。魏忠贤几乎扎了他所有的穴位,他怕会成为废人一个吧?
想到这儿,他突然笑了出来。在疼痛的折磨下,浑身都是血水和汗水,可是他却笑了出来,因为自己竟然想到了以后。
他,哪里还有以后?
这样笑着,渐渐地失去一切精气,他再次昏迷了过去……。
再说万历帝,听了太子愤怒的讲述后,自己也是怒不可遏。越女是他最喜爱的孙女儿,漂亮乖巧,就是这样的身份,竟然还敢强暴她。万历帝哪里还有了理智,当时就命令魏忠贤负责此事,而为了郡主的声誉,此事要秘密审理,不可张扬。
同时,他警告所有知情的人,此事倘若泄露出去,便会杀了他们全家。
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楚言认罪的状子便递到他的面前。万历帝已经冷静了不少,再看着那状子,不由得心中有了些猜疑。
再怎么想,也无法将那么温柔善良的孩子跟禽兽二字画上等号,怎么就会做出如此的事情来了呢?
这样越想越不对劲儿,他便放下状子,对总管太监说道:“来呀,摆驾东厂密牢。”
他此时去东厂,当然是要去看楚言的。早有人将此事传到了魏忠贤的耳中,魏忠贤便赶紧吩咐属下道:“快,给楚言换套衣服,将他扶起来坐着,一定要仔细办,别叫人看出他受了刑。”
嘱咐之后,属下赶紧去办了。皇帝还没有来,他又亲自过去检查一番,这才擦了额上的汗,到门口迎接皇帝。
万历帝来了之后,便直接去密牢。魏忠贤跟在他身侧,一边引路一边说道:“听说郡主已经全部说出来了,楚大统领就认罪了。奴才问他,他还冷笑着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之后,就什么也不说了,那模样,狂妄到了极点。”
见万历帝皱着眉头,魏忠贤又赶紧说道:“是呀,奴才也不敢相信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楚大统领,竟是这般模样。看样子,倒像是被郡主扯下了面具,露出本来面目似地。”
万历帝只是听他说,没有回应一句。这样走进密牢,来到楚言的囚房外,隔着一道栅栏,打量着楚言。
“楚大统领,陛下来看你了。”
没有回答,万历帝的脸上明显的不快。赶巧楚言是笑着昏过去的,如今还是这般模样。加上他衣着整洁,面色红润(东厂的太监给他化了妆),那笑看上去倒像是嘲笑。
万历帝本就是抱着疑惑而来,因为嫡系孙女受到的伤害而烦躁不安。如今见到楚言这个模样,最后的疑惑也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愤怒。
他将袖子一甩,冷冷说道:“既然他已经认罪了,那就马上杀了吧。传旨,锦衣卫大统领楚言,犯大不敬罪,明日午时,午门外车裂,尸首喂狗!”
“奴才遵旨。”
万历帝走了,魏忠贤也跟着走,眼睛瞥了一眼楚言,嘴角露出得逞的笑。
楚言,这下子你可就是必死了。不过你可不要怪我,我虽然恨你,却还不至于杀你。你是得罪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要治你于死地呢。
第二日快到晌午,楚言还是昏迷着的,便被人套了头,拖进刑车中,送往午门。与此同时,皇帝才下旨,将此事公布于众,当然,只说他是冲撞了圣上,损害了皇家威严。而昨夜在东宫发生的事,就此被抹掉了。
刑场,恐怖的地方。五匹高头大马已经准备妥当,楚言也被按在空地上,等待着时辰到来。因为担心发生意外,刑场被东厂太监严密把守,四周再无其他影子。而魏忠贤做为负责人,亲自监刑。
如此,午时刚到,他便喊道:“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