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金姑的心情当然很烦躁。说是仇视朱依翊的原因不止一二,但最主要地还是看到了那日左使的行踪。朱依翊不承认,金姑当然也不会轻信她。只是抛去这些,对于朱依翊向炙焰求情这件事,金姑心中多少还是感激的。就像朱依翊说的,她不是本质坏的人。
但是,要她道歉,她是做不到的。因为心中对朱依翊的痛恨没有消失,怎么道歉?
于是,李自成只有摇着头走了。教主说过,真诚的赔不是才能带走,如今别说真诚,就是连句话也没有,他能怎么办?
李自成走后,金姑一个人呆呆地看着铁皮四周,原本也相同颜色的心情有了些波折。朱朱依翊,究竟是怎样的女人?曾经以为,她是个不同的女人,不同于她的母亲,不同于整个大明皇族。然而,她最终还是做出了那些来,像她的母亲一样,是一个不要脸的女子罢了。
可为什么要替她求情?是为了能够折磨她吗?如果是为了折磨,这里不是更好?
金姑迷惑了,可她却不准备接受,不管那是好意,还是另有其他。
就在这时,远处又响起了铁门打开的声音,随即是有规律的脚步声。又有人来了,听上去像个男人。是不是李自成又回来劝说她了?
这样想着,眼前的铁门也被轻轻推开。当金姑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时,眼泪,流了下来。
薛臻看着她,微微皱了眉头。这大半年的时间,她的确是受了苦,竟然变成如此模样。可他只是站在门口,只是皱着眉看着金姑。而那个女人,眼泪已经流成了河,嘴唇也因为压抑着悲伤,而颤抖着。
“你来了?”她颤抖着问道。
“我来了。”他平静的说。
于是金姑更是委屈,哭得也更凶了。这样,他们停止了对话,直到金姑的情绪稍微平缓一些,她才又继续问道:“为什么现在才来?是因为才知道我的事?”
薛臻摇摇头说道:“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早在在七个月前,我就来过总部。可是没有教主的首肯,我是不可以顺便闯入密牢的。”
金姑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就连眼泪也是静静地流下。她不相信薛臻的绝情,竟然可以如此方式残忍地告诉她,他对她毫不在乎!
“教主的首肯?你真得那么在乎教主的命令,又为什么会在半夜里擅闯魔教地牢,去跟朱依翊幽会?!”
一句话,叫薛臻惊讶无比。他没有想到金姑会看到他,他已经很小心了。
“你跟教主说了?”他焦急地问。
金姑便冷笑起来说道:“你害怕了?你们真得有过苟且之事?”
薛臻呆呆地看着金姑,而后者则是直视他,毫不避讳,且爱恨交织。薛臻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他长长叹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冰冷,取而代之的,是很多的无可奈何。
“金姑,难道你是因为这件事,才要毒害夫人?”
金姑也似乎平静了,只是凄惨的微笑,反问道:“你说呢?你难道真得不知我对你的感受?不,你知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可是你却在躲避着我,究竟我哪里不好?你是嫌弃我的曾经吗?”
薛臻摇着头,眼中突然有了泪水。他仰着天,想要倒回去。许久,他才重新看向金姑,双眼中,依旧闪烁着晶莹。
“金姑,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不好。”
“什么你不好,我不要听。这是你糊弄我的话,我不要听!”金姑抓着头发不停地摇着头,直到力竭,悲愤地哭泣。
薛臻待她稍微冷静,便叹口气说道:“既然你不相信我,我就告诉你我的过去。而这些过去,就是教主都不曾知道。”
听到他的话,金姑只是抖了一下,却止住了声音。于是薛臻便又长长叹口气,说道:“很早以前,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她对我笑,给予我鼓励,于是我们做了一夜夫妻。那之后,我偷偷地去见她,她对我也很好,我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男人,而我们,也会成为夫妻。可是我错了,她对我,并非真心。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我不要再见到你了,所以,我们结束了。”
说到这里,薛臻低头看着脚下灰暗的铁板,自嘲地笑了一下:“她对我,毫无爱意。可是我对她,却始终不能忘记。即使到现在,依旧如此。然而,就在不久前,我知道了一件事,我们分开后不久,她就有了身孕,并且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如果我没有记错了话,那个女孩儿现在也有教主夫人的年纪了。”
薛臻说道这里,看着金姑,顿了顿又说道:“虽然她说不爱我,并且嫁给了别人。可是她却最终生下了我的孩子。那个女孩儿,是我的女儿。可我却不能认她。我很痛苦,每每见到教主夫人我都会想起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儿,都会想她过得好不好。久而久之,便对教主夫人寄托了那份感情,可那只是父亲的感情。金姑,除了那女人,我此生不会再爱任何人,更不会再与任何女人发生关系。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所以我为了不伤害你,只有装作不知道,只有冷漠地对你,希望你能知难而退。可是你,太执着了。”
金姑摇着头,眼泪也再次大颗大颗落下。原来情敌并不是朱朱依翊,而是一个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样子的女人。这个女人打败了世上其他的女人,独独占据了薛臻的心。
“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你不爱我,以后也不会爱上我,我便会死心,不再纠缠你。可是你什么都不说,给我幻想,叫我痴迷,你竟然还说,是为了怕伤害我?薛臻,你真是个坏男人,一个可恶的坏男人!”
“对不起……”薛臻这样说,于是金姑便捂着脸,痛哭起来。
梦,碎了。而且碎得一塌糊涂。那个看似在身边的男人,其实与她咫尺天涯。他不属于她,从来就不属于她。她,从一开始就已经是败者了……
薛臻看着她哭,便叹口气离开了。当他走出密牢后,停下脚步,抬起头,感受着阳光的刺眼。他说得话,不全是真的,可是,也并不全是假的。金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他心中明白,可他还是对她隐瞒了许多。
不管怎么样,现在金姑已经明白了真相,所以她,应该不会再恨朱依翊了吧?
想着,迈开步子继续走着,有教徒偶尔路过,见到他都会行礼。可他却没有理会他们。
如果早知道朱依翊会因此受到伤害,他便会早些向金姑表明心意。然而那位可怜的教主夫人早已经被炙焰伤害过,而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此时再说保护,显得多么可笑?
于是嘴角扯起了弧度,却是悲凉的笑。
是呀,可笑,可悲。可笑的行为,可悲的命运。他注定,会被她痛恨,不论他的苦衷是什么,她都会痛恨他。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在痛恨着自己……
失魂落魄的左使,辞别了教主,早早地踏上了去中原的船只。离开总部,是他可以缓解压力的唯一途径。而帮着教主尽快找出老段,也是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办法。
只是,帮着教主的同时,却也在伤害着他们。是的,伤害。尽管他始终不肯顺从那些人打破底线,可他的的确确是在伤害他们,是在背叛他。可是天知道,他有多么的难过。
矛盾,纠结!他甚至都在怀疑,他活着,本身就是矛盾和纠结……
纠结,不仅仅是左使。朱依翊想着早上时候便去找薛臻,将事情弄清楚。可是叫她失望了,因为左使已经离开了魔教总部。
来开了,她去问谁?这样的疑惑又得被搁置在心中,不知道何时才能平静。
而此时,李自成来找朱依翊,告诉她金姑的倔强。朱依翊知道,如果金姑不认错,炙焰是不会妥协放她的。所以她决定再去一次密牢。
而这次前去,看到的,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可怜的女人。于是她坐在她的对面,抱着膝盖看着金姑。金姑也不再哭泣,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朱依翊。
促膝长谈,金姑说了很多事。比如说她在宫中时,听闻得有关长公主的传言,从那时起,她便对长公主极其厌恶了。加上后来,曾清楚地听到了长公主朱越女的话。
——贱人,当然不能留——
虽然宫人强迫她打掉孩子不是因为长公主的这句话,可她,却从此牢记住了这句话。这是她恨朱依翊的最初的根源,所以那次对朱依翊的堕胎,她才会兴奋不止。
朱依翊静静地听着她说,心中也为她的遭遇感到悲愤。尤其对于母亲的无情,虽然早就已经见识到了,可她还是难过。
金姑最终都没有说对不起,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对朱依翊,已经再无威胁可言了。
之后,朱依翊又对炙焰央求,希望金姑恢复执掌司之职。炙焰便在几日后做出了决定。金姑重新掌管执掌司所,而李自成他也得偿所愿。
炙焰封他做了副教主。
一切看上去很美满,总部也终于恢复了宁静。可是总部中的男女主人,却并不平静。炙焰想着老段的事,朱依翊想着梵若辰的事。
这样,又到了晚上,很久没有见到的夫妻两个终于见了一面。难免缠绵一番,朱依翊最后还是提了自己担心的事。
谁知,刚刚提了个名字,炙焰便一口否决了。
“不行。”他说。
朱依翊瞪着他,气愤地说道:“我说什么了,你就说不行?”
“无非是要去看梵若辰罢了,你还能说什么?可这是不可能的,我不同意。”
朱依翊马上坐直了身子,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不着片缕,就那么掐着腰,像是夜叉一样瞪着炙焰,说道:“不行?你竟然说不行?!腿长在我的身上,我说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不着。”
炙焰便挑着眉毛说道:“是嘛?腿长在你的身上,你说的算,那你就走着去吧。不过,没有我的命令看看会不会有人准你出魔教大门,会不会有人敢准你上船。你走吧,我不拦你。”
废话,这里是岛,不能出门不给船,她怎么离开?
气得鼓鼓的,那个男的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朱依翊也只有改变战术,一下子笑了起来,扑进炙焰的怀中撒娇。可是因为不大会,显得很生硬。
“教主,你别这么小气嘛,你就答应我吧。”
看到她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筋骨,炙焰不禁笑了起来。可是尽管笑了,却依旧不同意。朱依翊撅着嘴看他,他竟然已经躺下要睡了。于是她伸出脚,戳戳他结实的大腿,说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不为什么,就是不行。”他说。
“我知道,不就是因为他喜欢我吗?可是,我的心你也知道。我只爱你,就爱你一个。看他,是因为他对我有恩。若不是有他,梵敖早就杀了我了。况且,我这次去是要告诉他,叫他不要惦记我,因为我爱的人是魔王,永远都不会变。叫他振作起来,重新生活。难道,这样都不可以吗?”
炙焰睁开眼睛,看着她许久,便大手一揽,将朱依翊抱入怀中。
“是呀,你是爱我的。我也是,也是因为太爱你了,才抵触梵若辰这个人。不过你说得对,早些对他说明心意也好,省得他总是惦记你。”
“傻瓜,真是傻瓜。”朱依翊这样说他,却是幸福得不得了。
而炙焰却是抱得她更紧了,喃喃的说道:“我是傻瓜,没有你就不能活的傻瓜。所以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嗯。”
不会离开,当然不会离开。因为没有人我也不能活下去,所以我会永远呆在你的身边……。
炙焰决定带着朱依翊重新去赤水,因为行踪保密,也打算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这样叫来了副教主商议。
正说着,便听到手下人说道:“禀报教主,左使回来了,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教主商量。”
炙焰与李自成对望一眼,便叫薛臻进来。
见到炙焰后,薛臻顿了一下。炙焰说没有事,可薛臻还是面有难色,于是李自成很有眼力的走了。书房中只剩下薛臻和炙焰两人。
“什么事如此神秘?”炙焰问。
薛臻却依旧皱着眉,踌躇了一阵子,才很小心得说道:“长公主,要来魔教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