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风吹进来,屋子中的烛火扑朔一下,便又恢复如初。炙焰背对着房门,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对面倒在地上的女人。
他无话可说,除了震惊愤怒,他没有了其他的感觉。而那个女人,竟然流着眼泪狂笑起来。
他便长长地叹息,对左使说道:“把她送出魔教总部,我此生都不想在看到她。还有,派人将……将依翊找回来。”
薛臻一直皱眉看着越女,听到了炙焰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属下遵命。”
他来到越女跟前,想要扶她起来。后者却愤恨地推开他,自己晃晃地站起来。越女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昂首傲慢地看了炙焰,镇静地说道:“既然知道了真相,你还要朱依翊继续呆在你身边吗?你们是父女,要怎样面对彼此的关系?于其想见痛苦,不如叫我带她走吧。离开你,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岂不是更好?”
“滚。”炙焰发出低低的咆哮声,一双眼睛也像是要杀人一般瞪着越女。
左使离开书房后,嘱咐魔教教徒找寻夫人,自己便带着长公主径直离开魔教。一路上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就那么沉默地走出大门,走到海滩。一个护旗从船上下来,薛臻告诉他准备开船,那护旗便又跑了回去准备。
“那么,我走了。魔教的左使,咱们就此告别。”
朱越女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就那么朝着甲板走去。薛臻双眼一眯,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袖子。越女转过身,奋力甩开他的手,怒目而视。
薛臻紧紧皱着眉,摇着头问道:“好歹也是你的女儿,怎么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越女突然大笑不止,许久,才挑着眉问道:“那么你呢?”
一句话,叫薛臻变成了哑巴。他无话可说,只有悲哀地看着越女。而越女的脸,却是一副嗜血的表情。
“不错,我是恶毒的女主人。那么你呢?你就是我们家养在后院的一条狗罢了!你,不要忘了自己说得话,赶紧动手,也省得他再受苦。”
扔下狠话,越女挺胸走上甲板。大船缓缓驶离海岸,最后消失在夜幕之中。那岸上的男人,却是如同雕像一般,傻傻地,伫立着……
夜,如同魔鬼的大口,将一切吞噬。而那个躲在假山后,埋首双膝之间痛苦的女人,何尝不想自己也被吞噬了便好,那样也不用再守煎熬。
书房发生的事,除了屋子里面的四个人外,再也没有第五个人知道了。所以慕容傲雪看到朱依翊这个样子,当然也会吃惊。
他愣了一下,便赶紧问道:“发生什么?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是不是教主又欺负你了?”
此时的朱依翊,脆弱得就像是溺水的人。见到慕容傲雪,也像是见到了一棵稻草。她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揪着他的衣襟放声大哭着,发泄着内心的痛苦。
慕容傲雪真得是吓到了,朱依翊突然这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然而,见她哭得凶狠,他也将那一肚子的疑问暂且咽了下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发泄。
也许是因为有人与她分担了这痛苦,朱依翊多少可以喘息了。她许久才哭得力竭,这才离开慕容傲雪,看着绿油油的蓬勃的草,仍旧在不住地抽泣。
“依翊,究竟怎么了?”
朱依翊没有回答慕容傲雪的再次疑问,只是抬起头看着他,眼泪还是一颗一颗的滑落下去。慕容傲雪心疼极了,他再也不能克制自己,便将朱依翊楼入怀中紧紧抱着。
“依翊,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怀中再次传来女人悲戚的哭声和断断续续的话语。
“炙焰他,他是,他是……”
慕容傲雪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的,是真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降临在他心爱的女人身上?慕容傲雪听着朱依翊的哭声,想到她此时该有多么地痛苦,自己便如同被人万箭穿心一般,疼得很。
“右使,你说,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只有去死,只有死才能解脱?”
“不是的,依翊,不是的。”慕容傲雪紧紧贴着她的头顶,凝眉说道:“不要轻易说死去,就算你极其痛苦,也不要轻易死去。因为这世上还有人牵挂着你,为了他们,也要勇敢。”
“连我的母亲都不要我了,炙焰……炙焰他又……这世上,还会有谁牵挂我?”
还有我呀,朱朱依翊,难道你都不晓得我的存在吗?
“朱依翊,如果你死了,你的女儿怎么办?莲儿不但是牵挂你的人,也是你牵挂的人。无辜的孩子不能没有母亲,你要保护她的呀!”
朱依翊的身子一僵。莲儿,她的女儿。这个曾经是她和炙焰期盼的小家伙却成了悲剧的降生。慕容傲雪说得对,不能丢下她。自己死去,炙焰会怎样面对她?他还可以当做没事人一样疼爱她吗?不行,不能丢下她!
朱依翊赶紧坐直身子,抓着慕容傲雪的双臂,瞪着圆圆的杏眼说道:“你说得对,不能丢下女儿。对她要隐瞒身世,她才能无忧无虑的生活。所以我要离开魔教总部,去一个魔教之人找不到的地方,虽然不可能忘记这里,忘记发生的事,可是,起码孩子不会遭殃。右使,你要帮我,只有你能帮我离开总部。”
慕容傲雪伸出手想要摸她的脸,却看到她因此明显的疑惑,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朱依翊,我一定会帮你。事不宜迟,我们得马上出发。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带上孩子,我去准备船只。还记得那棵树吗?半个时辰后,就在那里见面。”
那棵树,朱依翊当然知道。就是她将梵若辰送到魔教大门口时,躲避的地方。于是她点头,很快站起身来。可因为长时间地蹲坐,站起来时一阵阵的昏厥。慕容傲雪赶紧扶住她,她便对他点点头。随后,很快地离开了。
慕容傲雪看着她离开,仍旧感到自己是在做梦一般。教主和朱依翊之间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而他,竟然可以再次接近朱依翊。
究竟是该说幸还是不幸?
右使准备船只暂且不说,单说朱依翊回去园子的途中,便见到很多教徒在找她。因为左使吩咐的隐秘,所以找寻夫人也没有大张旗鼓。朱依翊很小心地避开他们,先去了自己的居所准备衣物行装。
那些找寻她的教徒自然先去夫人的居所找寻,而后便到魔教的四面八方寻找。故而朱依翊潜回去时,他们并无察觉,迟迟未找到夫人。而薛臻回神从岸边回来后,自然询问朱依翊的下落。那些教徒说找不到。于是他挥手叫他们继续找,自己则是去了教主的书房。
敲门,未有人答应。他想要推门,却因为被炙焰的身体依靠着,而无法推开。薛臻轻叹一声,说道:“教主,属下已经送走了长公主。只是夫人,至今还没有寻到。”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声。
薛臻说道:“属下会尽快找到夫人的,属下告退。”
薛臻刚要转身离开,炙焰的声音便从门的另一侧传来:“右使,去小姐那里等吧。她极爱孩子,一定会去看孩子的。”
“是,属下这就去。”
炙焰知道薛臻走了,于是将低垂的头缓缓抬起,直到后脑抵上了门框,这才停下。脸上的,分明是泪痕,他的一双眼睛也是那样空洞。
朱依翊,也一定是不想见人,躲在魔教哪个角落中黯然伤心吧?可是,不论她怎样伤心,都一定会再去见孩子的。尽管那个孩子成为了他们罪恶的证据,可却是他们亲生的骨肉。
越女的话再次回荡,炙焰紧闭上眼睛,双手,也紧紧握起。炙焰,不行,现在不是你痛苦的时候。想要她们母女离开漩涡,就得想办法,相出办法解决现在的窘境。
薛臻带人一起前往小姐的处所。里面还很安静,为了不打扰孩子的睡眠,他挥手叫所有人等在外面,一个人悄悄地走进房间。
屋子里充满了甜甜的味道,奶娘正躺在一侧的床上,睡得很香。孩子的床被放下了帐幔,一层层地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于是薛臻慢慢走到那床边,很小心地揭开了床幔。
床,是空的。
他大惊,连忙叫醒了奶娘问道:“孩子呢,孩子呢?!”
奶娘惊慌地睁大眼睛,却只有一个劲儿地摇头。薛臻便放开她,夺门而出。他命令教徒们四下寻找,自己则是赶紧跑回了教主的书房。
“教主,小姐不见了!”
于是,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被打开,薛臻一张沧桑的脸变得惨白。他的双手还抓着开启的两扇门,一双眼睛惊愕的瞪着薛臻。
猛然,他想到什么,推开薛臻便跑了出去。薛臻踉跄一下,也赶紧跟了过去。而当他们行之路上时,碰到了几个护旗正走过来。他们见到教主时,都很奇怪。
“教主?右使说您有急事召见所有的护旗,属下们才离开门口守卫过来的。您这是又要去哪里?”
炙焰一听,一张脸便唰地降到了零下。他二话不说,继续朝着前面跑去。而薛臻则是抓着一个护旗问道:“那么,现在大门口谁在把守?”
那护旗有些受惊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右使说,他会帮我们看一阵子……”
于是薛臻便也放开了那护旗,追向教主。终于知道教主为何如此焦急了,也终于知道他要去的地方。只是没有想到,慕容傲雪竟如此大胆,会带着夫人离开魔教!
魔教总部,建立在四周为海的岛上。因为岛上地势的特殊,想要出入总部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大门。所以魔教大门,变成了魔教最受重视的地方。
而此时,大门口竟然空无一人。炙焰恨恨地说了一句:“慕容傲雪!”便径直冲下台阶,薛臻紧随其后。
而当他们赶到岸口时,一艘船只已经离开太远了。
朝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那艘飘走的船只在这巨形的火焰中只有漆黑一点。炙焰眯着眼睛,看着那最后一点的消失,整个人也开始摇曳。
朱依翊,这就是你的决定吗?带着孩子离开我,永远地忘记我,忘记这段感情,从此新的人生?是呀,或许对你我来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是,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这样带着女儿离开?好歹,也让我最后看上她一眼,看上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