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夜半冷雨敲窗,淅淅沥沥的恼人,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宜芙上前为我拽着被子,询问道:“小主可是身子不适,三更天了还没入睡。”
微微叹气,索性坐了起来,宜芙将绣枕搁在我后背,望着雕花窗外丝毫未有减小的雨,良久柔声道:“去睡吧,不用守在这。”
宜芙拨了拨灯芯,火苗发出吱吱声响,宜芙淡淡笑道:“小主若是睡不着,奴婢陪小主说说话吧。”
见她如此,我只是笑笑,继续看着窗外,轻轻念着:“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宜芙笑了笑,回道:“听小主这么说,看来是想通了,可是要睡了?”
我摇摇头道:“没什么想不想得通,只是有些怀恋宫外的家人,还有那喧闹的街道了。”说罢难掩伤感。
宜芙坐在旁边的圆凳上,面上尽是向往,喃呢道:“还有两年…还有两年就能出这深宫了……”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很少露出这种表情的宜芙,她平日总是淡淡的,甚至是有些严肃,我只是笑着拂过她柔顺的秀发。宜芙回望我,不好意思道:“奴婢失态了。”
我望着窗外悠悠道:“你还可以盼着到了年限出宫,可是我却要一辈子困在这深宫红墙内。……宜芙以前服侍过哪位主子?”
宜芙拿过绣框,一边绣着彩蝶,一边答道:“先皇在世的时候,奴婢在颚贵妃那做个粗使丫头。”
我有些惊讶的望着宜芙,清秀面容依旧是淡淡的,无任何波澜,前朝的颚贵妃长期独宠。但宫里却流传着颚贵妃的狠毒事迹,先后有几位妃子死在她手中,而先皇却是如着迷了一般,对这些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宜芙许是见我迟迟未有回话,抬头望了我一眼,淡笑道:“小主是听到传言了吧。”我毫无掩饰的点点头,宜芙依旧细心的绣着彩蝶的翅膀,继续道:“其实颚贵妃对下人也不算太苛刻,算仁厚了,也会经常打赏我们这些下人,有时候有些事情是容不得你不做……”宜芙并未多讲,只是低头绣花,后颈因低头而微露出来的疤痕若隐若现。在那样的环境下能活到现在的人,怕都不是普通人。
片刻,宜芙放下绣框深深的望了我一眼,轻道:“其实小主和颚贵妃某些地方很像。”望着我不解的模样,她接着道:“那双如清泉一般纯净的双眸。”我确实被这句话给震惊了,不能接受一个被宫里流传着如何狠毒的颚贵妃,会被人说有清泉般纯净的双眸。宜芙只是笑笑,望着窗外已经不知何时停歇的雨,似乎在思恋一位老友。
缓缓起身,宜芙忙将一旁放着的白色披风为我系上。走到窗前,那盆放在窗下的绿牡丹已经长了淡绿色的花苞,几片细细的菊瓣冒在外边,望向窗外,被雨水冲刷后的紫禁城显得特别清晰,连空气里都带着丝丝甜香,让宜芙取了琵琶随我出去。
漪莲堂后的小花园种着一片枫香树,那些枫叶已经全部转为红色,煞是好看,枫香树林旁有一条铺满石子的小路,被茂盛的树遮挡一半去了,显得极为隐蔽。穿过树林便是一座小山坡,蜿蜒小径,亭台楼阁,极是清雅。这里似乎与世隔绝,四周都是百年大树,我站在名为朵枫亭的栏杆旁,俯视着被宫灯照的通亮的紫禁城,虽看得不远但已经满足了。
坐在栏杆上,轻轻拨弄琵琶,幽怨的琵琶声如珠落玉盘,曲音仿佛醇酒一般醉人心扉,让人欲罢不能,自琴弦飘出的声音越来越柔,仿佛在无形之间勾住人的心魂,让人能随着琴音欲生欲死,缠绵不绝……
“皇上她又来了,今儿个怎的这般晚,让奴才好等,还以为她不出现了。”孙公公喘着气喜道,擎澈俊逸的面颊无一丝表情,只是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向外走去。穿过殿门,拐了几道长廊便到了一处湖泊,湖中岛上传来的琵琶声一一入耳,如飘飘仙乐般让人如痴如醉。因隔得不远,岛上的一切清晰可见,那一抹纯白如仙子般纯净,一颦一笑皆映入眼睑。
孙公公轻声询问着:“皇上若喜欢直接宣她过来就好,何必夜夜隔得这般远观望。”
擎澈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回话,孙公公暗自叹气,这帝王的心还真是难以揣测。
静静的看着亭子中仙子般的佳人离开,紧握的手自然伸向佳人离去之处,又默默放了下来。她是那般纯净,如清水白莲一般,甚至带着圣洁的光环,只是太过完美,让人不敢轻易接近,只愿这么远远的看着就好,哪怕只是一秒。
孙公公摇摇头,只是恭敬的站在他身后,看他对着空空的亭子发呆。良久听见身前之人淡淡说道:“去紫宸宫。”
忙领了旨前去准备,回望一脸失落之人,苦笑一声这又是何苦,放着绝色佳人不理,生生便宜了旁衬的人。纵然是万人只是的君主,也有为女人所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