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老头拉着李凡来到木板旁边。只见他用力朝泥土塑成的墙璧一压，墙壁顿时向后靠去，苦老头把棚壁向左推。露出窝棚后方另一个延伸的空间。大小和窝棚并没有什么区别，其中更是简陋得只有一块木板而已。
“已经很晚了。”苦老头将李凡拉了进去并松开了他的手，指了指木板说：“你就先睡这里。这里原是一面山壁，被我挖空了。”他把手放在李凡的肩膀上捏了捏，“你会很安全的。”
李凡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但他又记不起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时门口的小孩低声叫嚷起来。“爷爷，他们来了。”
苦老头快步的走出山洞，把墙壁恢复了原样。墙壁刚刚合上，李凡就听见一个异常粗鲁的声音吼道，“老不死的，外面那么黑，你跑去哪了？”
“咳，孩子吃不饱。出去寻些植物。”只听见苦老头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回答着。
还没等苦老头话音落下，李凡就听到‘嘭’的一声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小孩哭叫爷爷的声音。
李凡悄声走向墙壁，透过已经剥落了外壳，勉强只有植物茎杆遮掩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两个灰色制服，一个一边咒骂一边对着苦老头不停的猛踹着。另一个着一脸享受的紧抓着孩子的双臂，板正孩子的脸庞迫使他看着自己爷爷的狼狈模样。
苦老头一声不吭的承受着，连一声呼痛都没有。李凡内心挣扎着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准备推开墙壁的时候，被一脚踹了个转身的苦老头，正好面向他所站的的位置。他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李凡不要冲动。
手掌因为在不停克制自己的怒气而被捏成了一个坚硬的拳头。
就算是以前，第十街区恶名彰著的自己也没有做过眼前所看到的如此令人愤慨的事情。不是没想过冲出去将两名灰色制服打杀，只是自己始终只是过客将这两人杀了之后，只怕会给这苦老头带来更大的麻烦。而现在他只能一忍再忍。
大概是打累了，灰色制服朝着苦老头啐了一口道，“该死的老死狗，打那么多下连叫都不叫。”他转身对着同伴说，“要不，你来？”
他的同伴呲了下牙，不敢兴趣地说道：“还有好几家要去呢。警告一下就算了。”他放开了手中的孩子起身向门外走去。
“给我小心点，刚刚有个飞行器坠落，没见着人，不要让我们发现和你们这帮杂种有关。”灰色制服恶狠狠的说道，这才跟随同伴走了出去。
听见白影没事，李凡心里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但他又不禁陷入思索，这样的毒打也只能算是警告一下，苦老头和他的孙子到底生活在怎么样的一个地方？
仔细听着脚步声，确定灰色制服走远李凡才推开泥土建筑的墙壁壁走了出来。他仔细查看着已经被他的孙子扶上木板的苦老头的伤势问道，“为什么不叫出来？”
李凡发现老人身上的伤痕可说是一层叠着一层，旧的还没好，新的瘀伤又覆盖了旧的。李凡学着父亲曾经为他做过的样子，将元从双手输出，覆盖在苦老头的伤处，就算无法治愈也可以缓解他的疼痛。
“叫出来又如何”苦老头摊了摊手说道，“不过让他们更加起劲罢了。我用三年学会了通用语，却用半辈子学习怎么不出声。在这里沉默才是最好的方式。”他叹了口气，阻止了李凡的动作说道，“没事了，今天先休息吧。”
李凡回味着苦老头的这番话，沉默的走回了山洞里。孩子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走回山洞中，李凡躺在木板上，周围全是潮湿发霉的味道。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接下来自己将何去何从，想着想着意识就陷入了梦中。
一阵刺耳的轰鸣，把李凡从睡梦中惊醒。他没有起身，直到他听见苦老头从木板上爬起来的嘎吱声和他掀开布帘晨风呼啸的声音，李凡坐了起来。
推开土墙走了出来。苦老头和他孙子都已经出门，他透过门帘的破洞朝外看去，发现昨夜原本空无一人的小道上，现在接二连三地走过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混杂基因人。
他们带着麻木的神情走向同一个方向，眼神空洞得就像有人在操纵的提线木偶一样。
好奇心驱使着李凡向门外走去，正要走出门，他停了下来。脱下他一直穿在身上的蓝色夹克，露出了他有些白皙略带瘦弱的胸膛。
他从苦老头躺卧的木板下找出一条裤子，但裤子的破烂程度只能让他穿上之后勉强遮羞。他又脱下了鞋子，这下他觉着自己应该和这窝棚区的人们没有什么两样啦。
临出门前他又向外仔细看了看，他回望着自己总觉得少些什么。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门帘旁边的土灶上，这种老旧的烹煮工具，李凡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能看见实物。
铁锅下，存放燃烧物提供热能的小洞中还有之前燃烧物留下的黑色灰末，他伸手过去轻轻一抹，手指上顿时沾满了黑色的油腻污渍。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抓起一把灰往自己身上和脸上涂抹，直到他确认和刚刚在晨光中看到的路人没有什么区别。
走出小屋，李凡故意慢吞吞地跟在人群后方。这时，轰鸣声又响了起来。随着响声贯彻整片区域，李凡发现周围的小屋中出现了更多，年纪稍轻的混杂基因人。
他们大多数都比李凡看起来都矮小得多。周围全都是混杂基因人类，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自己种族的特征。要不是李凡三个月未整理过的胡须和头发，想必此刻站在他们中间一定非常显眼。
这时他才发现，他比这一路走来的大多数人都要显得健壮。于是他也慢慢弯下腰，学着他们佝偻着背，脚不离地更加缓慢地向前挪移着。
脚下的路，泥泞难以迈开脚步，偶尔会有一两颗小石子咯他脚生疼，但他还是继续随着人流向前走去。他想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脚步声，李凡感觉周围异常的安静，明明周围有那么多人在自己身边行进，但他却听不到他们任何的交谈声，让人觉得人群中有一股力量在压抑着。
走出小屋聚集区，李凡面前是一片开阔的荒原。走入荒原，李凡将能量转化成元包裹在自己脚上，这样能让他感觉像是穿上了一双舒服的鞋子同时也能避免荒原上丛生的矮小灌木和无处不在细碎石子划伤自己。
在视线所及的尽头，隐约能看见一面看不到起点和终点的高耸黑墙。纵使只是远远观望，李凡也能感到无止境的黑墙带给自己的压迫与绝望。
随着靠近，这种感觉越发强烈，此刻李凡已经靠近到能看清黑墙上卫兵一样的锐利钢条。钢条上还挂着一圈圈的铁丝，偶尔爆出一个明亮的电花。站在这里看着黑墙，李凡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侏儒面对着参天大树。
在远处就无法看见尽头的黑墙，站在墙下更是让人有一种无力感。李凡的正对面是一扇与黑墙等高的厚重铁门，铁门下方七扇供人进出的小门，此刻同时敞开着。
每一个铁门旁边都站着一个灰色制服，他们会给去向铁门的人发放着什么，并在自己的掌中电脑上记录着。
顺着铁门向上看去，李凡看见一条黑色丝带般的烟雾不停从围墙之后的烟囱中喷涌而出。就是这些烟雾如同魔法师一般，把周围的一切变得黝黑并且肮脏不堪。
李凡惊讶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直到后背被人轻轻撞了下。
“嘿，别傻站着，继续走。你站在这里太显眼了。”一个和李凡打扮无二陌生的虎类人低着头对他轻声对他说道。
“你认识我？”李凡挪动脚步跟上了虎头人，并打量着他。黝黑打结的胡须布满了他大半个脸庞，宽而塌的鼻子上面是一双与萝铃一样的棕色竖眼，宽扁的额头上留着和胡子一样的蓬乱黑发。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而且他昨天才来到这个星球也根本没有机会认识。
“你是苦老头前天晚上带回家的那个人。”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它们在夜里总是好使。我叫查克。”
“我叫李凡。”李凡挠了挠头，听见查克一直用很低的声音和他说话，他也学着降低了音调。“黑墙后面是哪里？”
“是工厂。”查克听见李凡的名字，略微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眼。“看你的样子，你真的是个人类了？”
听见查克的疑问，李凡不由得迷糊起来。他反复上下打量着查克仿佛他身上有什么不同。“人类？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人类？”
说着他下意识地向周围观望着，心里莫名地感到恐惧。
听到李凡如此说，查克刚刚有些抬高的头变得更低了。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纯种人，像我们这些通常都被叫做杂种。好听一点的称呼是下等人。被你这样的人称为人类还是头一次嘞。”他的手相互交错不停地摩擦着，显得有些兴奋。查克咧着嘴露出尖锐交错的黄牙对李凡开心的说道，“不管你是不是圣子，我都交你这个朋友。”
李凡面对查克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他从未想过一个简单的称谓能引起别人如此大的情绪，他指了指前面黑门之下的那些灰色制服问道：“那是在干嘛？”
“哼，狗腿子在发追踪器。”查克朝地上啐了一口说道，“这样无论你身处工厂何处都会被监视，你无法不通过大门回到这里。同时那也是帝制的吸血鬼们衡量给你多少酬劳的工具。进去之后，跟着我别走丢了。”
说完，查克就快走了几步，去到了一扇小门之前。他从一个灰色制服手中接过一个追踪器戴在手上。并从灰色制服身后的小门进入了工厂。
李凡也有样学样的跟了进去。查克没有等李凡，他一直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偶尔回头看一下李凡是否跟了上来。直到他们走上一个传输器下达到一个黝黑深井，查克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