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一口气跑出了森林，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追过来。他停下了脚步，想着刚才诡异的那一幕他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人明明是死了怎么又突然说话了呢？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神之说？
突然，陈雨脑中灵光一现地想到，这宇宙上有种比那些高高在上地贵族老爷还要了得的修行者，莫不是刚刚那人就是？
不知不觉间陈雨已经回到了乞丐街。周围或躺或卧在街道边缘的人，看着他两手空空脸色惨白，纷纷躲他躲得更远了些。
在这里，自私这种欲|望被发扬到了无穷大，那些个酸腐的感情，自然要吃饱了肚子才会有。而在这乞丐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饿肚子的人。
陈雨没有管那些人怎么看自己，走到自己睡觉的地方蜷起了身子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这块不过几平的大小，却不只是只有陈雨一个人住着。一块根本什么都遮不了的破布隔开着，布帘的阴影中同样微微有些如同气喘的响动，不若如此定会以为不过是一堆杂物。
一个小乞丐，睡觉的地方不过是两栋建筑的夹角处，除非是下暴雨，不然倒是个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好地方。
要不是陈雨这半年来经常带些肉回来，力气和个子也在乞丐中变得显眼起来，只怕也占不到这块好地。
陈雨脑中正在不断想着，今天林中的所见所闻，烦扰得不得入睡。就听得一阵压抑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他一咕噜爬了起来，猫着身子来到布帘的阴影处，轻声说道，“顾爷，你醒了。”
原本一片漆黑，不知从何处射出了点点微晕的黄光。一个老人躺在一堆破烂之中，脸颊凹陷，满脸潮红。
“我吵醒你了？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老人试着顺着气，低声问着话，但仍是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陈雨将老人扶了起来，靠在墙边。将今天在林中的所见到一切都说与老人听了，末了他问了一句，“顾爷，怎么今天看你脸色难看了些？”
顾爷听着陈雨的描述脸上阴晴不定地回转了好几番，听到他的问话微微笑道，“人老了，身体总是不中用了。不碍事的。”
陈雨摇了摇头，要不是顾爷，他如此也还只是这乞丐街外围被人推来喝去的小乞丐。
那日妹妹死在自己怀里，他放声大哭，哭声却引来了许多人。他们看着自己，或者说是看着自己怀中的妹妹。但也是这哭声引来了顾爷替他解了围，带他到林子里埋了妹妹之后，更是教了他一些修行的把式。这也是他进出外人看来有去无回的恐怖森林的依仗。
陈雨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老人反常的脸色，惊疑不定地想些什么。
顾爷没发现陈雨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在心里仔细斟酌了一番，方又开口说道，“听你描述，那林子中躺着的肯定是密炼者无疑。那把奇怪的匕首是密炼者所使用的器。”
说着他从身下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张十元的帝国币递给陈雨说道，“明天你就去后面楼子里买件干净的旧衣送过去。顾爷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陈雨没接钱，他似乎是听出了顾爷口吻中那一丝不祥的味道。他略带哭腔压低了嗓子说道，“顾爷，你不会有事的。我去求那人，他肯定能治你。”
顾爷板起了脸，打了他一巴掌正色地对陈雨说道，“嚎什么，这里有什么耳朵听着你不知道？”
听到顾爷如此说，陈雨顿时没了声响，微黄灯光之下一张稚嫩的脸憋得通红。
苍老干枯的手掌摸了他的头，随即似有些畏冷般缩了回去，老人把钱塞在他手里怜声说道，“回去睡吧，我这老骨头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陈雨点着头，猫着腰爬回了自己睡觉的地方，夹角再次陷入一片阴冷的黑暗之中。
伴随着，老人的压低的咳嗽声，陈雨进入了半梦半醒间。他心里始终吊着一块石头让他怎么也睡不踏实。
就在天色将明的时候，沉寂的黑夜逐渐变成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夹角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原本昏昏沉沉的陈雨惊醒了过来。他侧耳倾听，发现老人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一跳而起，快步跑到顾爷身边，却发现老人将自己整张脸重重地埋在一堆泡烂了的纸堆当中。
陈雨连忙将老人翻过身，却在接触到老人身体的时候入手已经是一片带有凉意的体温。他将老人放平，胡乱抹去老人脸上的污物。用手一探，没有了呼吸。
用尽了各种办法，老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硬。陈雨颓坐在一旁，颌下确是止不住滴下无数透明的水滴。
他知道顾爷是为了让自己没有牵挂，才如此做的。细细想来，这两年当真是父母发生矿难之后，自己过得最像人的两年。
可饶是如此，顾爷却为自己死了。为了自己那没有未来的未来。自己的父母死了，妹妹死了，现在连顾爷也死了。
陈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就应该孤独，这样自己就不会伤心，也不会有自己在乎的人死去。
陈雨没有哭出声，饶是如此，周遭的乞丐仍然像鼻子灵通的猎犬，嗅着死亡的气味靠了过来。
打头的一位赖头乞丐看着陈雨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可是知道乞丐街规矩的，你只能要一样东西。”
听到这赖头乞丐如此说，陈雨不发一语地抱起了顾爷的身体走回了自己睡觉的地方。任何地方都有规矩，哪怕是曾经的顾爷也没能打破这规矩。
“嘿，衣服……”赖头乞丐旁边的一个小乞丐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赖头乞丐拦了下来。
所以陈雨只能眼睁睁看着接二连三地来人瓜分掉顾爷的东西，就连他睡的地方，在太阳还未完全出来之前就已经换了个人。
整个过程，最大的声响也不过是刚刚搬着自己东西过来的乞丐坐下来的喘气声。这里的人，活着如同死了。这条街也是死气沉沉，这座镇子也是如此，这颗星球也将很快被遗忘。
陈雨抱着顾爷的尸体，站了起来，走出了乞丐街，走向镇外那座林子。因为他还不想死，至少不能辜负顾爷的一片心。
…………
…………
沾满黑泥的双手上，不断滴落着被泥土侵染也依然鲜艳无比的液体。陈雨呆楞地看着面前两座一大一小的土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他是爱说话的，爱问为什么。总是爱来这里陪妹妹说说话，说些照顾顾爷的琐事，说些在林间遇见的险事，说些乞丐街的趣事。
但当顾爷也埋在她旁边之后，陈雨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心里暗暗有些憎恶说话，心里想到顾爷说过，这世界是有神灵存在的。
假若真有神灵存在的话，那自己是不是就是那被诅咒的人，自己心里的幸福说出来被神听见之后，它便将其夺走。
不然怎么会，父母，妹妹，顾爷相继都离开了？陈雨歪头想了想，大概是了。
喜欢任何事都有其原因存在的陈雨，他贫瘠的脑海中只能如此想，只有如此才会合理。一霎间，陈雨仿佛从那虽算不上活泼却也有些活力的少年乞丐，变成了一潭没有一丝波动的死水。
当恒星的光线，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射到他身上时，陈雨动了动。人总是要活下去的，既然神会剥夺一切让自己幸福的东西，那只要杀掉神就好了吧。
在林中行走惯的陈雨知道，杀只野兽如此的难，更何况是杀神。首先的有强大的力量，陈雨想起了那个躺卧在树下的密炼者。
陈雨张了张嘴喃喃说道，“一定会好好活下的，为此我会变得很强，不论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