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的案子解决得很快,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需要背负的并不是金钱、生活,而是作为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只是逃避是没有办法真的骗到自己的,反而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和内疚。问题说来说去也只是两个字,如果问题向你发难,不如拿出自己的武器,将问题揍成渣渣,人活在这个世上,要想拥有什么,保护什么,怎么可以不拿起武器。以前总想战死沙场,可惜时逢现代,没有战场可言,现在想来,谁又能说这个社会就不是战场呢。我们每一天都活在战斗中呀,为梦想,为爱情,为亲情,为鸡毛蒜皮,为惊天动地,果然不能不战而降,不能丧失斗志。
苏锦自己来找我,她说,“我该回去了,放了这么久的假,再不回去收拾残局就糟了。谢谢你的画,最后还要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聪明的成年人,还是存在的。
至于沈夏,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途径知道我们的事,也不知道传达给她的人的目的,只能按兵不动。温孤爵的意思是与其绞尽脑汁的思考别人的想什么,不如顺其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不会反对,反正我要做的事只是观测,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温孤爵就好了。
所以,送走苏锦的同时,我们也离开了沈夏家。再次宅回自己家中,最大的困难和麻烦就是三餐问题。天气越来越热,真怀疑地球快要热爆炸了,这样的天气根本没有办法出门,即便是有车,连拉开窗帘都让人觉得受不了。可能我这样说显得比较夸张,但只要观察温孤爵就能知道天气有多热了,一向套着一身西装的他,不得不换成轻薄的短袖衬衣,配上透气的牛仔裤,不过,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又是一天饭点时,我懒洋洋的趴在沙发上,伸脚踹了踹坐在一头的温孤爵,他正假装睡着了!
“温先生,今天该你去买午饭了!”
“如果空间混乱没影响我的记忆,好像昨天也是我去买的午饭。”
“啊!那我们叫外卖吧!”
“小慈,你常吃的那家店,因为天气太热,所以停止了外送服务。”留措开门走进来,一手拎了一只西瓜,天知道这时的留措有多么像小天使!
“我妈买了不少西瓜回家,让我给你们送一点过来。”
我愉快的接过西瓜,一起放进水池里冲洗,老规矩切成两半,送了一半到楼上给外公,剩下的西瓜再切成两半,一半放进冰箱里冷冻,另一半就是我和温孤爵继续对半分了!
“你是不是太抠门了点,人家怎么说也是客人,就只分给人家这么点?”留措看了看斯斯文文吃着小瓣西瓜的温孤爵,又看了看啃了剩下大半西瓜的我,指责我的过分。
“没事。”对此,温孤爵的两个字,解决了一切。
吃完就是愉快的午睡时间,为了防止温孤爵被我饿出毛病来,留措痛快的答应晚上来给我们送晚饭。没有了后顾之忧,我可以好好睡个午觉了。
难得这段日子也没有被观测的梦影响睡眠。
但一般都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的。
我这次是做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噩梦。
梦里有个温婉的女人,死在镰刀之下。充满了诡异和奇幻的色彩,乌云包笼着天空,阵阵雷鸣划破长夜,女人的胸口还挂着自己的名牌,上面写着“成君若”,诗情画意的名字,却配上了那样恐怖的画面。她的腹部有三道深深的伤口,她倒在一所写字楼的走廊上,遍地都是被利器破坏的痕迹,她的眼睛直愣愣的,毫无神色的望向窗外的天空,从她的眼里还能看见角落闪闪发光的镰刀,上满沾着不知谁的血,死亡和腐烂的气息将人淹没。
我被困在这个梦中,如何都不能清醒,温孤爵的声音一直徘徊在我的耳边,我一定是在睡眠状态下表现出了太过痛苦的样子,他才会试图叫醒我,但是我怎样都没有办法醒过来。渐渐的,我嗅到了血腥味,浓郁的血腥味,流动的空气里全是戾气,这番嗅觉和感觉的夹击让我胃里翻江倒海。我吐了温孤爵一身,同时我终于从梦中释放出来。
我的苏醒让温孤爵松了一口气,没空问我梦到了什么,他即刻上楼洗澡换衣服。自第三封死亡通知书后,温孤爵便带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搬进了我家的客房,爸妈越来越少的回家,这让外公很担忧我的安全,因而温孤爵的到来,让外公很是欣喜。
洗把脸后,我上楼敲开了温孤爵的房门,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T恤和休闲裤,正用毛巾擦着头发,洁癖的生活是很复杂的,沾了一点脏东西,都恨不得把自己洗脱一层皮,当然我也很佩服他的速度。温孤爵从来不用吹风机,总是用毛巾将头发擦得半干,再等头发自然干,他的头发不长,自然干起来也方便。可是因为生活中出现了他,所以他消灭掉了家里所有的吹风机,每次我洗完头到处都找不到吹风,最后只能把脑袋伸到空调边吹干,外公要是出来看到了,就会大骂我一顿。
想着想着,就想远了。回过神来,温孤爵已经叠好了擦头发的毛巾,晾在一旁,一脸真诚的坐在对面看着我,等待我说些什么。我思考了一会,小心翼翼的问,“温孤先生,你说我会不会有被迫害妄想症?”
他不说话,我只能继续说下去,“往常的观测梦虽然有很多刺激或者悲伤的事情发生,可是这次梦到这么血腥暴力的画面,要是真的……也太过恐怖了,不用追究法律责任吗?”
他的表情终于变了,转换成“你是白痴吗,你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的表情。没办法我只好把那个梦讲述一次,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喜欢恐怖小说或者是血腥电影,所以讲述的时候我只能用最为直接和简单的语言描述,绝对不会刻意去描画场景,我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也许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这就是温孤爵给我的结论,我也很希望是这样,最好只是这样。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是真的,那怎么办!”
“顾慈,你现在感觉到空间混乱了吗?”
“没有……”
“每一次预测梦后,你都会感知到梦中环境的空间变化。这一次没有,那么就说明什么事都没有。”
“可……”他打断我,“没有可是,即便那是真的,你以为你一个小女孩能做些什么?是准备给人收尸,还是将坏人绳之以法?那是警察的工作,我希望你明白你的工作是什么,如果真的很闲,不如好好的琢磨一下如何精进自己的观测能力,不要再去想着如何解救天下,你能做的,不,哪怕是我能做的,都太少了。”
不得不说温孤爵的反应比起往常激烈了不少,虽然他还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说着这些无情的话。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我对他应该算有所了解,在我的认知里,他并不是一个真正冷漠的人,就像他所说的,他能做的太少了,但是他从来都不会纵容任何人以任何借口犯下罪孽。或许是我太过敏感,我很矛盾,不知道该听他的只当做自己做了一场噩梦,还是找留措帮忙。
隔天,温孤爵就消失了,他去哪里,做什么,从来都不会告诉谁,所以我也习惯了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他。
拉开窗帘,天气预报说有台风,这样的天气往外面跑,果然不像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正想着,突然家里的空调停止运行了。外公探头出来说,好像是没有电了。于是在台风天里,我还是拿着钱包出门交电费去了,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现在我也干起了正常人干不出来的事。
好在小型台风并没有影响到供电局的正常上班,交完电费出来,感觉这种天气还算适合人类生存,我便愉快的逛进了商场,准备屯些粮食回家,谁知道台风过后又要热多久。
似乎我经常在商场里遇到熟人,除了我之外,可能大部分的人类,都会在商场里遇见熟人。两人见面,互相表示出想念和久违,同时又在脑海里疯狂的搜索着对方到底是谁,最重要的是,对方有没有欠自己钱。
“棉花糖!”
“唐哲!”
这并不能怪唐哲记错了我的名字,上一次我留给他的信息就是这个棉花糖。我欣然接受这种新的身份。说起来也奇怪,上次发烧晕倒,苏锦说是温孤爵送我回来的,可我明明是和唐哲待在一起的,这是如何衔接上的呢?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生病了还往外面跑,是和你大哥闹脾气了吧。”
“大哥?哦!对!他抢我的西瓜吃,所以我就离家出走了。”
“哈哈,下次不要这样了,你都不知道上次你大哥有多着急,还好我在你身边看着你,要是倒在外面,看谁管你!”
这样一解释,好像一切都衔接上了。可是,为什么要解释给我听?
不管唐哲要做什么,可我总不能无缘无故去质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看在他还欠我一顿饭的面子上,我暂且不去计较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送上门的免费午餐,不吃太对不起上天的安排了。
唐哲是个老实人,说起欠我一顿饭,他立刻点头应好,让我自己挑位置,我客气的选择了一家西餐厅与他共进午餐。
“你为什么老是在商场里?”
我的问题让他有一瞬的失落,“因为没人照料我啊,只能自己跑出来买生活用品和食材。”
“额……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没有没有。”他连连摇头,又解释到,“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还没站起来。”
正所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嘴软的顾慈面对黯然神伤的老实人羞涩的表示自己是个可靠的人,“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跟我说说,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做个听众还是可以的。”
他苦涩的笑了笑,“谢谢,你是个有趣的姑娘,如果君若还活着,真想让你们俩认识认识,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我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君若?”
“嗯,她……是我的女朋友,不过一个月前意外离世了。”
“啊!对不起。”
“哈哈,行了,气氛太沉闷了,快吃东西!”
他努力的笑着,眼底是散不尽的浓浓的悲伤,我有些难受,因为我怀疑我梦里的“成君若”很有可能就是唐哲的女朋友。只是问题在于他的女朋友一个月前就离世了,可我是昨天才梦到那场恐怖的死亡的,说是死亡,其实应该就是谋杀。
我不敢再往下问,因为这场事件的真相是什么,或者背后隐藏着什么,都不是我能承担的,盲目的以为自己可以拯救天下是愚蠢的,温孤爵说的对,我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好好练习观测能力。
告别了唐哲,我的心情始终没有再好起来。家里,外公和温孤爵破天荒的摆弄着餐桌,说是温孤爵决定今天下厨,以免我们终日生活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风险中。外公从书房里找出了好些做菜的书籍,各式各样的菜谱垒起来有小板凳那么高,温孤爵一手拿着菜谱,一手切着菜,干保镖这一行的,原来刀工是如此出神入化,萝卜丝切得快赶上头发丝了。
坐在客厅里发呆,等到温孤爵一道又一道的菜试验成功,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最后端上餐桌的只有三菜一汤,卖相和香味都是极佳,但是我没有胃口。推说午饭吃得太多,实在吃不下晚饭,我就回房间了。转过身后,我一直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无悲无喜的注视着我,大概是温孤爵。我实在很差劲,遇上点什么,都会影响到自己,影响到别人。
当然我也没想到,我的担忧并不是瞎操心。本就看似可疑的一切,原来就是一个设好的陷阱,首尾相连,我被困在一个圆圈里,泥足深陷。这次谁能把我拉起来,谁能把我唤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十七岁的最后一个月里,有一段时间,漆黑无比,我什么都看不到,抓不住,好像被黑洞吞噬了一般。
这样的一段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情,把我、温孤爵、萧留措,把我们推向了悬崖,不走山会崩塌,往前又是深渊。该怎么做,听天由命还是执意不改,交给时间来讲述吧。
晚安。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