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严严实实的遮挡着外界的阳光,时间真是没有感情的家伙,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冷静,无情的走着走着……
我在手心反复的写着“伤心”两个字,曾经在词典上看到过,伤心就是心灵受伤,形容极其悲痛。似乎伤心的含义比悲伤痛苦更加严重,我现在已经感受不到悲伤、痛苦了,可是又是那么的难受,哪里都难受,呼吸都觉得烦闷,这大概是伤心吧。
带着历史味道的家具,泛黄的书页,工整而豪放的字迹落在纸张上,我坐在外公的书桌前,还能听见蝉鸣的热闹,可热闹的都是别人。我的面前放着一张信纸,是外公留给我的。和他写在书籍上的笔迹一样。
顾慈,
见信如唔,外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小小的一团,当时外公就对你外婆说,要给你最好的一切。可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长大了,肩负起了外公肩负不了的责任,除去欣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以后的路很长很长,之前还担心外公要是离你先去了,留下你一个可怎么办,但是现在你身边出现了可靠的人,外公放心了。你是外公的骄傲,外公相信你,一定会度过所有的劫难,太多人需要你了,外公要帮这些人留下你。
不论在哪里始终爱你的外公
长久没有开口说话,我再张口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不,不对,不是长久没有说话,是哭了太久,久到脸上全是泪痕,而眼睛却好像再也流不出眼泪来了。我关在外公的书房里,像每一次外公回来一样,关了三天三夜。信纸站上我的泪,泛黄。因为是夏天所以外公的遗体并没有留在家中,而是直接送去了殡仪馆。妈妈说外公生前有嘱托,不让我送行,她说外公怕吓着我,所以不要我去。我看着妈妈微微泛红的眼眶,难过万分。
房门被推开,有光照射进来,我眯上眼,是留措。
“你是泡在泪缸里了是吧,整个人都肿了!”
他过来就要拉我走,让我去睡觉,我挣扎着不愿意挪开半步,他直接敲晕我了。是我太累了,所以就这么容易的晕了过去。我感觉我的精神和身体都在崩溃边缘,而脚是软绵绵的,站不稳,走一步就好似要跌落下去一样。这次我没有做梦,或者说陷在一个诡异的空间里。
我的身体是漂浮着的,周身发着强烈的光,我的四周是混沌的,紫色、红色、黄色混作一团,头疼得十分厉害,顷刻间身体就飞了出去,大概就像是一道闪电,披荆斩棘,降落到地面。我所到之处花木枯损,甚至勾起丈丈火焰,席卷着无辜的人们消失在地平线上……
我大概明白外公和外婆是如何被闪电击中而穿越回来的了,原来一切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原来真的有因果,是我种下了一切悲剧的源头。
凌晨三点三十,拂晓的天。我惊坐起来,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原本以为是留措,小心翼翼的下床穿鞋,却被发现了。
“去哪儿?”这不是留措,是温孤爵。他声音低哑,显然是没有休息好,坐在黑暗里让我看不清面容,不知道他是怒是问。只能支支吾吾的回答,“厕所……”
我在他的默许下小小的方便了一会儿,突然醒悟,他一直坐在我床边是要干嘛?
之前因为误解他,所以回到家中就再没说过半句话,甚至是都没见到他,听说他一直在帮我爸妈联系各种事宜,也忙得很,是我错怪他了,我似乎经常误会和错怪他,我欠他的越来越多了。我低着头走出卫生间,他就环手靠在门口,闭目养神,接着灯光我看见他眼底淡淡的青色,他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吧。嗯,这是他的作风,警惕、万无一失、强大的守护。
我站在他跟前,有一种被扒光了,无处遁形的羞耻感。我低头闷声说,“我没事了,你要不去休息休息吧。”
他眯着眼,神情慵懒,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拉着我就往房间走,边走边说,“还早,你再睡会儿,一会儿醒了有事交代。”
我稳住脚,出其不意的扯回了他,“我都知道了,因果都是来自我,所以这个责任必须由我承担,我知道的。”
他静静的看着我,良久才叹了口气,“你不知道。”
说完又继续拉着我往房间走,他的手使了劲,我抽不回来,也反抗不了,但是他没有伤到我,我低头看见咬在他手背上的指纹,愧疚极了。还好没有流血,以他的体质,止不住血该多难受啊。
最后我还是被强行按在床上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温孤爵已经不在我的床头而是书桌前,他趴在桌上睡得很轻,我不敢乱动怕惊醒他,只能把呼吸调整回睡眠中的匀速状态,然后扭头观察他。
温孤爵是个很精致的男人。不论是穿着还是举止,都得体的很,他的身材很好,肤色较白,所以什么样式的什么颜色的衣服穿在身上都很好看,简直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我想他一定有特别优良的血统,他的爷爷也是个极为绅士而俊朗的男子,他们两的轮廓很像,身形也一直挺拔,如果他的爷爷还在,如今也应该是个少有的健壮老人,一定还是像从前一样挺拔。看着他,我干涸的心好像有了一丝丝营养,好像还可以再跳动,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他,我就有这种,好像世界还没有走到尽头,撑下去还是可以拥有未来的感觉。要是换一个世界,说不定温孤爵是一个很了不起的魔法师,因为如今他的“魔法”,已经让我有些神魂颠倒,一心只想抓住他,这样才会让我觉得安全。
他难得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着一套很舒适的运动服,灰色绿边,整个人看起来变得白白嫩嫩的,他只要是不穿西装,就会显得十分年轻,我时常怀疑他有人格分裂,穿上西装就是公事公办的事业型男,换下西装就是风华正茂的美男子。但是他的主要职业是做保镖的,听说保护某些特别人员的时候,他有一系列的服饰,要是穿上迷彩,我想温孤爵可能更像温孤爵,充满野性和神秘,可靠又强大,这是狼牙,是欧亚。
后来我悄悄问过萧留白,欧亚是上帝身边九大天使中的第九位天使,是所有天使中力量最强大的一位,当然不包括堕天使。欧亚就是代表着力量的天使,传说他很宽容,他会将力量借给需要的人,不过后来上帝经常在他借出力量后偷偷收回来。真像温孤爵,虽然总是凶巴巴的,但内心却十足温柔,明辨是非,宽容他人,一开始还总说我不好好干就灭掉我,可到头来保护我的都是他,他把我从唐哲的牢笼里救出来,他拿枪指着想要杀掉我的猎捕者,他守在我的床头担心我……
我们相遇很久了,可他认识我更久。
他守在我身边十多年,我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他为我做的事有很多。这样沉默寡言,喜怒不于形色的男人,我一再的怀疑他,和他作对,想想我真是太失败了,简直是个渣渣,像我这样的女主应该被写手写死在前三集里,哦对……我要是女主还真不能死的太早,不然没法继续下去……
胡思乱想着,温孤爵已经醒来,我忙闭上眼睛装睡,他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手指点着桌面,叹了一口气,“知道你醒了,过来吧。”
我睁开眼耸耸肩,没办法,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我习惯了赤着脚到处跑,可是他总是让我穿鞋,好像不穿鞋就是天大的错误一样,所以当我又一次忘记穿鞋跑向他时,他一手支撑着头,一手指了指我床边的拖鞋,我乖乖的转回去穿鞋。再回过身来,他已经站在了我身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红绳就往我脖子上挂,我问他在做什么,他不回答我,模样倒是十分虔诚。
我低头看胸口,是外公给我的玉,之前因为死亡通知书事件,我取下来放在桌上,我这丢三落四的性格老是让我找不找东西,我还以为我把玉丢了,结果没想到他收起来了。这是块很美的玉,凤凰的图案,羽翼和翎毛上染着一簇浓郁的绿色,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
“温孤家第十七代家主在此立誓,从这一刻开始,顾慈为我结灵之人,只要还有一丝气息,必要倾覆一切守护,以玉为媒,将我二人之命维系一体,任何灾难任何困难,都有我在顾慈身前,不论顾慈此后是何种身份,何种人,温孤爵绝不违背今日誓约,违则灰飞烟灭。”
他说着古老的契约词,手握着我的肩膀,让我直视他的眼睛,我有一丝被震撼,久久不能言语,只是瞪大眼睛看他。他揉揉我的脑袋说,“恭喜你,顾同学,你收服我了。”
我呆呆的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掌心有茧子,但是很温暖。
他说我收服他了,是不是就像小智收服了皮卡丘一样,得到了认可,得到了支持,得到了赞赏,以后的每一段路都会有他的参与,他会陪着我护着我走到使命的终结。我恍然想起被唐哲绑架时,在那个柔软的梦里,我说了一句,“温先生,在收服你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然后我就说出了一句十足倒胃口的话,“温先生,那我是不是可以死了?”
当然我没弄死自己,我脑子还不至于坏到这个地步。
因为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疲惫,所以难得有了个闲适的中午,大家都在休息,温孤爵领着我驱车到了花市。
“温先生,你是要拿我去当肥料吗?”
温孤爵不理我。
“温先生,《天龙八部》里王姑娘的母亲就是这么干的,但是我认为这个不太科学。”
温孤爵不理我。
“温先生,我可能要更正一点,王姑娘的母亲不一定真的那么干了,但她确实这么说过。”
温孤爵还是不理我。
“温先生,今天是个好日子,可能不太适合做血腥暴力的事……”
温孤爵停下脚步回头看我,无奈的说了句,“你为什么老觉得我要对你怎么样。”
我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回答他,“嗯,你说的有道理。”
其实我只是有点小尴尬。没错,脸皮快厚成城墙的顾慈面对温孤爵有些不知所措,这种窘迫的心理,我们可以暂时把这个称之为,羞涩。人在面对一些让自己不太自在的人事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一些看起来似乎很蠢的事情,如果每个人都十分坦率,也许会少许多误会,但是也会丢失一些标志。
温孤爵停在一家小店前,店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似乎和温孤爵很熟络,他们亲切的交谈着,至少在我看来算是亲切,因为温孤爵平日里都算得上不苟言笑,虽然后来的相处中发觉他似乎挺人性化的,但是大多时候他都是个大冰块,可是现在他正对老板娘笑的花枝乱颤!
我无聊的坐在花店里的靠椅上,头顶的吊扇忽悠悠的吹着,然后……我就睡着了。
我是被温孤爵拍醒的,他似乎和老板娘叙完旧,正蹲在我身边,笑得满面春风。
“温先生,你捡到钱了吗?”
温孤爵的表情瞬间回到冷冻状态,我被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叹了口气,“我没睡醒。”
他又笑了笑,我站起来,准备跟他回家,他在开车门前递了个塑料袋给我,沉沉的,带着泥土的味道,咦?老情人的定情信物?
“这是给你的。”温孤爵目不斜视的开着车。
我打开袋子,是一株绿萝,细小翠绿。
“为什么送我这个?”
“可能是生命力顽强吧。”
我满意的笑笑,“我可以给它取个名字吗?”
“叫什么?”
“盘生,盘桓不灭,生生不息。”
我抬头,阳光从车窗照进来,温孤爵笑得像凉爽的阳光,在盛夏里,凉爽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