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芙笙本是开玩笑似的给我出了个馊主意,但就是为着这个馊主意,我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房间里东摸摸西挖挖,噼里啪啦找了一堆东西出来,有录音笔、望远镜、数码相机、黑框无度数眼镜、遮阳帽、可以伸缩的铁质卷尺……一股脑全装进挎包里,准备明天跟踪用。
果然我还是决定跟踪。
温孤爵每天起来得都很准时,一夜不睡,我担心跟踪的时候我会困,连灌了三大杯咖啡,匆匆吃了几片面包,悄悄溜出了房子里。外头的天还是黑色的,空气中还带有潮湿的味道,不算太热,还能呆着。我担心等到温孤爵出门再跟踪会被他轻易发现,我直接在外面等着他,再尾随,这样或许能跟的时间要长一点。
毕竟温孤爵是职业高级保镖,对于跟踪和反跟踪应该十分了解,在行家面前耍大刀,本来就是自讨苦吃,现在不是要想如何不被发现,而是要细细思考怎么样才能不那么快的被发现。
蹲在草丛里,起身时会用清晰的响声传出来,所以在房子周围藏着是不太可靠的,所以我刻意跑到我家对面的那条街上,找了个巷子,藏进去。
温孤爵今天七点就会出门,所以七点的时候,人还不会很多,路上行走的也大多是学生,为了今天的追踪,我特地翻找出初中的校服,这几年来我的个头完全没长,肉倒是长了不少,穿着初中生的校服,勉勉强强也能凑活,主要是我显得比较年轻吧!
捧着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全神贯注的盯着对面我的家。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跟贼似的盯着自己的家。
我真是有愧于我的爸爸妈妈和远在天堂的外公。
七点零一分,天灰蒙蒙的,看来今天是要下雨,还好我早准备了伞。抠下无度数黑框镜上的镜片,举着望远镜观察温孤爵准点出门。踏出房门的时间刚好是七点零一分一秒,迅速将望远镜扔进书包里,带上遮阳帽,把抠出来的镜片重新按回镜框上,不紧不慢的跟着温孤爵往大街上走去。
走到大街上,我就可以加快步伐了,这个时候许多准高三和准初三的学生都开始上课了,还有不少刚刚毕业的初中生也开始报各种培训班,这个点,路上的学生特别多,所以我藏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大概是因为躲躲藏藏,所以不少路人都会侧目看我,我不断的推着鼻梁上的眼镜,也无心去管别人怎么看我,目光死死的抓着温孤爵的背影不放。
他今天穿了套深褐色的运动衣,看起来就像是要去晨跑一样,可是哪有人到大街上晨跑的,一定有猫腻。
我在路边买了根油条,边吃边盯,跟了好一会儿也没被发现,渐渐的就放松了警惕。等我啃完油条,回过神来,才发现,温孤爵带着我七拐八拐的绕进了菜市场……
我敢保证,温孤爵绝对是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了!
不然绝对不会莫名其妙的跑到菜市场里来,这里什么味道都有,鱼腥味、血腥味、肉膻味还有那些和泥土相关的怪味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向来不怎么到菜市场,为数不多光临也只是限于站在门口,可是这次都追到这里了,眼看着温孤爵走了进去,我也不甘心在这里放弃,能多跟一会儿就是一会儿嘛,我一咬牙,一跺脚,尾随着温孤爵,往菜市场的深处去了。
他好像是真的来买菜一样,一会儿这个摊位看看萝卜,一会儿那个摊位看看白菜,还蹲下身子问了问人家老板鱼怎么卖。少来了,分得清黄鱼和青鱼么你!
我穿着校服在人堆里走来走去,还有热心的大爷大妈问我是不是帮家里人来买菜的,嚷着说要让家里的小鬼来看看,向我学习。我心里腹诽着千万不能跟我学习,我这可是在玩跟踪,有啥好学的!
等我扒开人群,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
跟丢了,没错,我终于跟丢了。
不知道是觉得终于解放了还是失败了好不甘心,我摘了眼镜,傻不拉几的站在菜市场的另一个出口处,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人越来越多,刚刚好像还是零星点点,这会儿就人挤人,这么多的人,就那么一个温孤爵,我当然追不上了。真是让人怅然若失啊……
我摘了帽子,准备打道回府,恍然间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很可惜,不是温孤爵,是个女人的身影……
这个女人在问路,右手的食指很长,指着对面的广场,她的指甲上涂染了鲜红的指甲油,头发被扎了起来,可是这个背影,这双手,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就是死在北京动物园里,狮子口中的席浅月。
明明是死去的人,为什么还会活着,为什么会出现在武汉。
我满脑子的困惑和不解,心里有一念头,一个劲的往外冒,我努力的压制着这个念头出现,不由自主的跟踪起这个女人来。
她好像是要去什么地方,在去这个地方前,准备给自己买一身衣服。她在广场里逛来逛去,专门挑那种昂贵的奢侈品店逛,我穿着校服,不方便进去,只能晃悠在门口。大概是有所察觉,她的步子越走越慢,虽然跟踪温孤爵是没办法,但是跟踪她还是可以的,我走进一家饰品店,举起镜子,透过镜子看到身后的席浅月鬼鬼祟祟的走过,直到看到她走到最前边,往左拐,我才放下镜子出了饰品店。
不急于追她,广场里是个圆形的大卖场,我只用站在这头的围栏前,就可以看到她进了哪一家店,往哪里拐了进去,如果只是眼睛可以看到的店,我不用跟过去,拐进小廊再追也不迟。
她买了一身裙子,又准备换一只皮包。她进的那家店买的都是些少女风的皮包,我跟着走了进去,在收银台前装作挑选皮带的模样,透过收银台上黑色没有打开的屏幕观察席浅月。我发现她自己背的包里装了不少东西,选定包后,她特地将巴掌大的笔记本和手表放进了包的夹层里,其他的钱包、手机,反而随手丢进了包里。直觉告诉我,笔记本和手表有问题。
我继续跟着她逛商场,穿着校服,这个时间逛商场已经不合适了,无奈,我只能脱下校服的T恤,好在,里头我还穿了一件宽带背心,炸的一看打扮得还挺时髦,我把框镜换成墨镜,故作潇洒的走在商场里。
席浅月又进了一家内衣店,真是好样的,挑选内衣要是去试穿,那么脱衣服穿衣服会需要很多时间,趁着这个时间,我可以调查一下笔记本和手表。
我刚走进内衣店,就有店员迎了上来,问我什么尺码,要什么类型的内衣,我摆摆手笑着说,“我是跟着我姐来的,她已经进去试穿了,我就随便看看好了。”
店员理解的点头微笑,接待下一位客人去了,我随即走到最靠近试衣间的地方,随手拿了件内衣,等着席浅月出来。因为戴着墨镜,席浅月没有马上认出我来,我进了她的试衣间,在我她发觉包还没拿出来前,锁上了门。
“诶!姑娘!我的包还在里头。”
我拉开她包的拉链,粗着嗓子答:“我都脱了,您等会儿吧,我马上就出来。”
外头没人应声,我只当是默认了。
快速的翻包,找到了笔记本和手表,拿出相机对着就是一阵狂拍,笔记本写了十多页,拍起来耗了些时间。等我整理好一切慢慢悠悠的走出试衣间后,席浅月立刻就进了试衣间,我估摸着她是要检查包里的东西,放下内衣,我速度的离开了那家内衣店。
之后,我就打车回家了。
出乎意料,留措、安汀兰、萧留白、殷芙笙都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见我进门,纷纷噤了口。
我也没空管他们在说什么,把相机里的内存卡取出来,冲进房间抱着笔记本电脑跑回客厅,一面用电脑读卡,一面跟大家说今天的发现,“刚才我出门,见着个复活的人了,吓了我一跳,尾随着她转了好大一圈,拿到了这么些个关键的线索,崇拜我吧!”
“没听懂……”安汀兰摇摇头,一脸茫然和不知,
我抹了把头上的汗,细细的解释开来,“之前追踪秦奥的时候,我们去过北京,那会儿不是有个姑娘叫席浅月么,被狮子一口吞了的那个,我今天居然看见她在大街上走动,心里觉得奇怪,就跟踪她,发现她对包里的两样东西,看的十分要紧,想办法把那两样东西拍了下来,一得手,就立马回来找你们了。”
“所以,这些都是啥?”留措探过头来,问我。
“笔记本和手表,这个卡通手表我研究过,是坏的,不过……也许是刻意定格到这几个数字上的。”
我打开拍下的笔记本内容的相册,一张一张图的翻看,看到后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居然被耍了!”我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席浅月才好。
留措安抚性的摸了摸我的头,分析到,“也就是说,席浅月是错误对象,她不是错乱空间元素,是桑瑜安排的。”
殷芙笙指了指屏幕补充到,“笔记本里记录的都是两人来往的时间和一些特别的话语,而且还多次提到桑瑜是个女性……她果然是个女人。”
“那不一定啊,席浅月说不定还是和桑瑜串通好了,多次重复是女人,恐怕也是个陷阱。”留措不太相信笔记本里的内容,虽然我觉得桑瑜的气息十足是个女人,可是经留措这么一说,我也有些信不足……可是,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女性气息。
“根据笔记本里的内容显示,今天她们要在这里碰面?”安汀兰突然问我。
“恐怕是的。”
“那具体位置是在哪里呢?”
我调出手表的那张图片,表情严肃,“那就得好好分析分析这块充满了童真的手表了。”
手表上的时间停在八点二十五分十一秒,背景图案是一个小朋友举着一块牌子,牌子上是“时间”的拼音,首字母“S”和“J”大写了,乍看之下,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个手表上的时间应该是在暗示地点对吧。”
“从笔记本可以看出两个人之间并不是很熟悉,只是某种利益关系对吧。”
“桑瑜不会想一个太过复杂的暗号让席浅月解不出来对吧。”
这时候就是萧留白的舞台了,他和我并肩坐在电脑前,开始给我分析,我听着他的问题连连点头。
“要让席浅月一个外地人,一眼就能看懂的暗号你能想到什么?”
我捏着下巴,四十五度角朝天翻白眼,“公交车!”
萧留白在画图工具里打开这张照片,圈住秒针说,“十一秒,11路。”
他滑动鼠标,又用画笔圈住时针和分针所指的数字“8”和“5”,我抢先一步回答,“按照常理八点二十五的时针不应该整整指着数字八,也就是说这是有人可以拨弄过去的,八和五中间的数字是六和七,应该是指的11路公交车站牌的哪一站。”
萧留白皱了皱眉,“五、六、七、八,四个数字,哪一个才对?”
我笑起来,“不一定是指哪一个数字嘛,咱们指一段路程的时候,常常会把这一块儿位置,都圈起来,说不定,这个指的就是这四个数字的中间,我记得11路的六站和七站正好是,往返路程中,最中间的地方。”
留措接口说,“六站和七站中间是煤场!”
“那她们的接头地点就是煤场咯?”安汀兰兴奋极了,似乎是想去运动运动了。是的,既然知道了桑瑜要出没的地点,我们就应该直接行动,免得错过了机会,下一次想抓桑瑜都没办法了。
大家站起身,纷纷做出要出门的样子,只有殷芙笙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这侦探一般的模样,是闹那般啊!
我走过去,看她在画什么,她突然抬头对我说,“不对,还有一层意思没解释出来!”
我们又都坐下来,看着殷芙笙将纸递了过来,她解释道,“手表上的‘S’和‘J’也不能无视,如果说是‘时间’的拼音首字母大写,同理‘煤场’的拼音首字母大写就是‘M’和‘C’,把这个11秒的数字分开,每一个字母上搭一个,就是一把弓箭和小写的‘d’,箭在弦上,瞄准‘d’,我不是杞人忧天,也不是胡思乱想,桑瑜的性格十分狠毒,和她将利益根本是个笑话,这个席浅月估摸着是要被灭口了。”
“在目的地……猎杀!是这个意思对吧!”安汀兰突然出声,显然他们猎捕者都比较了解这类暗号,猎杀的暗号。
没错了,我既然可以在大街上发现席浅月,那么就证明桑瑜已经不在乎席浅月是不是会被人发现了,她要把席浅月变成弃子,彻底的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