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哪儿？”
“安雅……找我有什么事吗？”李谦陌走出办公室，迟疑着接听。
“我不管你以前有没有骗过我，我今天就问你一句话，麻烦你诚实回答。”安雅拽紧手机的电话，努力平复着情绪说道。
“你说。”
“当初你为什么无故跟我分手？我要听实话。”
对面传来漫长的沉寂，长到让安雅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心理的答案呼之欲出，可是自己却没有了一丝承担的力气。
“因为你知道我不是我父亲亲生的对不对？！因为我没有安华的继承权对不对？！……”安雅不等他回答一把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得远远的，抓着头发滑到床脚，整个人因为绝望跟愤怒，颤抖不止。
这并不是因为那段死去的感情，而是那些他年灿烂岁月下的欺骗，跟肮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金乌西坠圆月升起，安雅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态，双手环脚的坐在地上，头颅深深的埋在两臂之间。
月光投在镂空的窗纱上，在窗前撒了一地。安雅在回来的路上给叶影打了几通电话，都显示关机，如今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也没有，安雅自己也不敢去揭开事实的面纱一探究竟。
坐上去H市的火车是凌晨五点的时候，安雅一夜未眠，唯有一点探究跟坚持支撑着她。火车票是头天晚上订的，做这一切全凭着一股被欺瞒的愤怒，安雅不想去深究思考，怕是一冷静下来就再也没有质问的勇气。
下了火车，转车进入了H市。车子开始减速，窗外起风，沿路的树木被吹得树叶簌簌飘落，大朵大朵的云渐渐聚集在一起，天空乌沉沉的，看着似有一场大雪，隆冬的第一场雪，反常而激烈。
等到了安雅所在小区，天空已经下了大雨。安雅看着越来越近的小区，钝化了思维，尽管没有打伞却丝毫感觉不到雨水的冰凉。
安静芳此时正在备课，哪怕已经从教授职位上退休了，依然忙碌于各大院校之间的公开课。听到门口的动静放下书本，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了淋得如落汤鸡一般的安雅。
“你这孩子，这么大雨回来了怎么不支声，看淋的这模样，小心感冒了。”安静芳走进浴室，取了条浴巾，将安雅裹得严严实实的，又从房里拿出几件安雅的衣服递给她。
“快到炉子边烘烘，我给你煮碗姜汤，女孩子家的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身体。”安静芳说着朝厨房走去，安雅看着她的背影默然发愣。
可笑！因为一个外人的几句话居然想质问自己的亲生母亲，真是够大逆不道的！从来没有这一刻，安雅觉得自己傻得透顶。
安静芳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回来，看着安雅正红着眼眶盯着高几下的盆景一动不动。
“这孩子怎么了？一回来就跟着了魔似的，没得让人担心的。”安静芳放下瓷碗，伸手摸了摸安雅的额头，安雅回过神来，朝安静芳安抚一笑，伸手拉下她的手拽在手心里不肯松开。
“怎么了？”安静芳伸手抱了抱她，触摸到安雅身上的衣服顿时皱起眉毛，说着，“这孩子，穿着湿衣服怎么要得，赶紧去换了。”
安雅看着她催促的模样，到嘴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浴室还是多年前的样子，洗漱的杯子因为时间长的缘故，上面的蝴蝶花纹已经淡了颜色，安雅却还记得当初买它的情形。
“安安喜欢什么样的杯子呢？”安建国一手抱着安雅，一手拿起橱窗里的小熊杯子问道，“小熊怎么样？”
“丑丑，不要。”才刚过完四岁生日的安雅咬着一口细密的小白牙，声音糯糯的回答。
“要不安安自己选一个吧。”安建国将安雅放下来，牵到橱窗旁说道。
“好。”小安雅点了点头，然后一板一眼的仔细挑选起来，那小模样着实让安建国喜爱不已。
“爸爸，我喜欢这个蝴蝶的，可以吗？”
“我家公主喜欢的，天上的星星都可以。”安建国伸手将安雅一把抱起，朝收银台走去。
时间一瞬就像流星刹那划过，时间又定格到了20年前那个春天，七彩的气球，滑稽的小丑，旋转的木马，还有望不到底的摩天轮，甚至，父亲悲伤扭曲的脸。
那是安雅从来不敢触碰的记忆，疼痛而狰狞。
场景又一下子回到了空荡的浴室里，洁白的瓷砖，条横的吊顶，和身前的大镜子。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蓬头散发，苍白着面孔，红肿着眼眶，活像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
安雅不想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捂着眼睛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把身后的花洒碰开，淅淅沥沥的热水从莲蓬头流淌下来，惊得安雅浑身一颤，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为什么是这个样子？！自己用一辈子的仇恨换来的奋斗不懈的人生，竟是这般荒唐的笑话……这，不公平。
“安安，你在洗澡吗？里面闷人，别呆太久，快点出来把姜汤喝了。”门外安静芳听着将近一个小时的花洒声音，端出刚热好的姜汤，担心道。本来淋了大雨，热水一激，怕是会受不了。
吹干了头发，安雅坐在沙发上，安静芳在一旁陪着她说话。
“妈，你能跟我说说你跟爸爸年轻时候的事吗？”安雅慢慢的喝着姜汤，像是无意般提及。
“我们能有什么好说的，相亲而已。”安静芳捡起手袋里的毛线球开始缠起来，忽然听到安雅问话，抿嘴一笑，自然的说道。
“这样啊，那我爸怎么就看上了你，然后跟你结婚的呢？”
“安安——”安静芳抬头，看着安雅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禁疑惑，“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我先回房休息了。”
再怎么样，自己还是无法跟母亲开口。有时候，隔阂就像一枚钉子，钉进了人心里哪怕再拔出来，那个深深的印记还会存在。
很多事情，一做就容不得后悔。
床头柜上的手机轻轻的震动起来，安雅却丝毫没有发觉，依然固执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维跟幻想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