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楚清浅红了眼,几乎要落下泪来,素白的一张小脸上尽是委屈的神色,又惊又怕的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慕容靖更加不耐,正要发怒,却被母妃阻止。
冷淑妃扬了扬手,瞪了她一眼,拦住暴躁的儿子。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过暴躁,在人前还能装一装温和大方,在自己这里倒是毫不掩饰了,坏脾气全都暴露出来。
可眼下却并不纪急于处置楚清浅,这个儿媳妇虽然上不得台面,可毕竟是堇州楚家长房嫡女,楚家代表的那股势力,将来可是她儿子登位的一大助力。
冷淑妃难得和蔼的对自己的儿媳说话,“清浅吓着了吧?靖儿这孩子就是这么毛躁,刚才还跟我也发了一通脾气的,你是他媳妇要多多体谅,他这些日子差事有些不顺,所以才暴躁了些。”
楚清浅简直受宠若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望着冷淑妃,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嗫喏了半晌,只回了一句,“儿臣不敢!”
冷淑妃知道她是个三棍子也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便也没有强求,只唤来宫女领她去换一身衣裳。
楚清浅柔顺的跟着走了。
慕容靖见她这副模样,不仅不喜,反而更加厌恶。
冷淑妃走回来,抬手就拍他的脑袋一把,低声喝道:“你再不喜欢她,也得宠着顺着,楚家可不是轻易能够得罪的!等哪一日你登上皇位了,想要多少美人没有?到那时随便你怎么收拾她,母妃也不会多一个字。”
慕容靖虽然心有不甘,却也知道母妃说的没错,当下只能含恨忍了,“儿子明白的。”
“嘴上明白不够,心里也要明白才行!”冷淑妃毫不留情的戳穿他,“楚家家学渊博,多少文人士子都出自堇州楚家,得到他们的支持就等于得到天下半数文人士子的支持,这一点,你要记清楚!”
“只要楚清浅还是你的嫡王妃,那么楚家就不可避免的同你绑在了一起,仍凭睿亲王那里如何蹦跶、笼络多少士林学子,都不过时明日黄花罢了!”
慕容靖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当下就狠了劲儿拍马屁,“还是母妃英明睿智、运筹帷幄!没有您,儿子可真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冷淑妃被他哄得眉开眼笑,嗔道,“满口胡言!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哄哄你媳妇,哄我这么一个老婆子干嘛?”
慕容靖不想提楚清浅,立刻就转移了话题,“母妃,那三弟那里,我们就真的按兵不动了?”在慕容靖看来,不管是眼下的摄政公主慕容远,还是被推上了太子之位的慕容安,都不足为据。
在他眼里,如今阻碍他登上帝位的唯一威胁,就是慕容睿。
慕容睿乃是皇后嫡子,又和他一同受封亲王,身份上要比他尊贵一些。一旦除掉慕容远和慕容安之后,那些个迂腐顽固的朝臣们,肯定会率先拥立慕容睿,而不是他!
再加上玉阳关这一战,冷家大受打击,在朝堂上的地位一落千丈,他不得不做第二手准备。
他把这些利害关系跟冷淑妃分析一边,然后就道:“一不做二不休,正好如今多事之秋,多死那么一个两个人也没什么关系吧?”
冷淑妃顿时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浑水才好摸鱼嘛!”他笑道。
被宫女领到偏殿的靖王妃红着眼睛走进净房。
里面已经准备好了一桶热水,里面铺了一层新鲜的花瓣,并且兑了满满一大盅的牛乳,粉白色的汤汁冒着热气,还带着馨香,让人心旷神怡。
宫女捧了干净的衣衫过来,放在浴桶旁边的架子上,“王妃,干净的衣服都放在这里了,您要现在沐浴吗?奴婢这就让人进来服侍您如何?”
“不!”楚清浅下意识的否道,又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赶紧补救,“不、不用了,不敢劳烦这位姐姐,我自己来就好。”
那宫女听了她的话,顿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笑过之后才道:“王妃您太客气了,奴婢哪里当得起您这一声姐姐,不过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二等宫女罢了,您唤奴婢一声柳红就行。”
“柳红姑娘。”靖王妃仍是客客气气的招呼她。
柳红满意的点点头,道:“那您就沐浴吧,奴婢不打扰您,就在外面候着,有事您唤一声就好。”
“劳烦姑娘了。”靖王妃攥着手拘谨的说道,见柳红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她这才反应过来需要打赏,更是尴尬不已。先前去厨下做饭,她身上的荷包那些都解下来交给了贴身的侍女,这会儿身上别无长物,怎么打赏啊?
她尴尬的面色发红,垂着眼连柳红的眼睛都不敢对上。
柳红哪里还不明白,心下不屑,面上却是笑眯眯的福了一礼,告退出去。
靖王妃只觉得面皮上都是火辣辣的,前所未有的丢人。
再加上先前无端被慕容靖呵斥一通,她心里的委屈更是咕嘟嘟的冒着泡,眼泪控制不住的就掉了下来。然而这毕竟是冷淑妃的地盘,她并不敢大声哭泣,只得咬着袖子强自压抑,然而无助的呜咽声还是从唇间溢了出来,“母亲,我想回家……”
她哭了好一通,眼睛鼻子都红肿不堪,净房里有妆镜,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副狼狈的模样,靖王妃几乎咬破了嘴唇。
浴桶里的水已经不怎么热了,靖王妃却将就着脱了衣衫踏入桶里,温吞的水包裹着她全身,虽是盛夏外面的天气还很热,可靖王妃却冷的牙齿发抖,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她坚持着草草的洗了一遍,换上干净的衣裙,却并不是她的衣裳,而是不知道哪个宫女穿过的,雨过天青色的素绢妆花褙子,里面是粉色绉纱对襟上襦并一条水红色素罗长裙,这一身颜色倒是同她缓下来的衣裳差不多,可料子比起来就要差不少了。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靖王妃恨恨的想,拿宫女的衣服来羞辱她,这是打她的脸还是打冷淑妃的脸?既然他们自己不要脸,也别怪她心狠了。
靖王妃咬着嘴唇自己梳了发髻,将之前的钗环玉佩什么的都重新戴上,却并没有传唤之前那个叫柳红的宫女,自己推门走了出去。
她所料不差,没有她的打赏,柳红根本不会尽心尽力的在这里服侍,这会儿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靖王妃冷眼朝正殿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直接走出了月华殿。
靖王妃一边走一边破罐子破摔的想着,既然冷淑妃母子不给她脸面,那她也不用给她们留面子了。穿着这一身粗陋的衣裳,带着满头华丽的首饰,靖王妃独自一人走在后宫的甬道里,不期然就撞上了出门散步的纪娴妃一行人。
冬婈被她留在宫殿里,跟着纪娴妃出来的都是新提上来的几个宫女,年龄不大,嘴却很甜,把纪娴妃哄得很是开心。儿子当了太子却没有大摇大摆的逞威风,这一点让纪娴妃很是苦恼,有身边几个宫女没日没夜的吹捧,她心里才好受了许多,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她的儿子真的当了太子。
眼前走来的人有些面熟,只看那满头华丽的首饰,必然是哪家命妇。可能够出入禁宫的命妇哪个身份会低的没有半个宫女随侍在侧?更别提那一身衣裳……分明是二等宫女的宫装吧?
纪娴妃停住脚步,满脸嫌恶的打量迎面走来的人。
她身边一个宫女立刻就察觉到她的心思,三步并作两步站上前去,对着来人喝道:“哪里来的宫女,好大的胆子,见了娴妃娘娘还不赶紧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