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今日我非带她走不可!”苏允神情冷然,双眸如潭,“摄政王行事一向重利益权谋,怎会对公主真心,我不能让公主毁在你的手里。所以,今天我必须带她离开!”
“苏将军如今一无所有,拿什么保护身陷危境的她?”萧重月面色讥讽,冷声叹道,“你以为只凭你的真心便能守护她一生安稳么?苏允,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听着他的话,苏允面色一白,沉默了许久,终于颓然放开了她的手。
是的,萧重月说得对。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护她周全?就连安逸稳定的日子都无法给予。
可是,他真的要将她交给这个冷情寡薄的摄政王么?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将儿女私情放于心上?
苏允在心中挣扎着,此时此刻,他忽然痛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
“想好了么?”见他犹豫不决,萧重月眼色微微一暗,“今日是我与她的大喜之日,我不想同你出手。”
苏允一直沉默着,许久他终于放弃,神情十分颓废。
“好,我答应你。”他起身走到萧重月的身侧,低声警告着,“但是,倘若你敢伤她一分一毫,我苏允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带她走!”
说完,苏允用力掀开了帘子,忽然就转头朝床上的人看了最后一眼,那一眼饱含苦痛的挣扎,以及深深的无力,他脚下停留了一瞬,便大步走出了厢房,在一路侍女的惊讶目光中,迅速离开了王府。
萧重月这才冷厉下令:“暗玉,门外那些侍女和守卫——一个不留!”
“是,公子。”
他缓步走来,坐在了床沿上,静静地凝视床上之人良久,低低地呢喃:“东惜若,醒来吧,哪怕恨我入骨,也醒来吧。”
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床上的人忽然昏昏沉沉地醒过来,东惜若模糊的视线里隐约可见一张出尘绝秀的脸庞,她努力睁了睁眼,那张脸渐渐清晰起来。
“东惜若?!”随之而来是一声低低的惊喜,她拧紧了眉,只觉头痛欲裂,她不由抬手抚头。
“你醒了么?”萧重月心中担忧,怕她醒来又很快沉睡,“我让神医过来瞧瞧。”
此时,暗玉已处理完那些侍女守卫,并让夏婉扬换了一拨新的侍女和守卫。
“公子,新的侍女和守卫快到了,是否让夏姑娘调教几天?”
“你来得正好,快去请神医过来。”萧重月起身,又吩咐,“让那些侍女和守卫暂且都去后堂候着,待婚宴结束,我会亲自挑选。”
暗玉惊讶:“是,属下这就去。”
厢房里合欢香在虚空里跌宕起伏,如同薄薄的白云缭绕出各种形状。
萧重月重新坐落在床边,柔和着声音问道:“感觉如何?你昏迷多天,想必腹中有些饿了,我让下人准备些吃的来。”
刚醒来的东惜若尚未完全清醒过来,她沉默着想从床上支撑着起来,萧重月一把扶住她,将软垫放在她的背后,让她靠着。
“头很疼?”见她一直抚着头,眉头紧锁,他不由面露忧色,“许是睡得太久的缘故,待会儿让神医好好看看。”
东惜若微微闭上眼,感觉头上传来的疼痛稍稍缓解,才睁开眼朝周围看了一眼。
房间的四周挂满了艳丽大红的喜菱,就连房中所有的物什都是大红色,一派喜庆。红烛高烧着,烛心仿佛一朵盛开的花,倏忽断落,烛火忽的一亮,映照得整个房间艳色无比。
她心下微微一沉,下意识将视线投注到眼前的男子身上,高高的峨冠,红色绣金的衣袍,将男子原本白玉般的脸衬得越发冷俊。
原来那日她并非在做梦,而是真的见到了他。
“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日后我们便是夫妻了。”萧重月一边温和地解释,一边细细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果然,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即蹙眉冷下了脸色,却是只盯着他不说话。
萧重月心下微微一冷,却依然温言说:“惜若,我依旧是当年那个在赤岭关属于你一个人的萧重月,而不是摄政王,就算东国不再,还有我在,没人能再伤害你。”
东惜若依旧没有出声,只是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直直看入他的眼眸深处。萧重月也没有转移视线,承受着她不悲不喜不怒不恨的目光。
直到他终于无法承受,他轻轻地揽她入怀,语声低低的:“惜若,你别这样看我,说话吧。”
怀中之人却宛如一个被人操纵的木偶,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抱着,那种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厌世消极的情绪终于令萧重月觉出了她的不对劲来,他不由怀紧她。
“我知道如今我无论解释什么,你都不会信,可是,我是真的想娶你为妻。多年来,我斡旋权谋,生杀予夺,芸芸众生只剩我一人,我早已将生死看淡。然而,这是我第一次萌生了想活下去的念想,想活着保护你,想活着和你在一起,然后和普通人一样相守到老。”
“那日我进入那片沙漠,我抱着你被无数僵尸包围,那种绝境让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予取予夺的摄政王,只是一个单纯希望你活下来的普通人。”
“惜若,即使你恨透了我,即使你不再信我,我也会竭尽我所能护你一生平安。”
萧重月絮絮叨叨地说着,自他成为北国摄政王起,就再也没有说过那么多话,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怀中的人终于有了些微的反应。
东惜若无声地惨淡笑着,凡是护她一生平安的人,父皇、母后还有李嬷嬷她们,都没有好下场。
“萧重月……”正当萧重月以为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而入,见紧紧相拥的两人,顾神医乍然止住脚步,神情讪讪。
“公主醒了啊。”见萧重月似乎没有将怀中人放开的意思,顾神医有些尴尬,“公子,我来替公主看看,是不是已经完全安好了。”
闻言,萧重月这才松手,将东惜若扶靠在软垫上,让他看诊。
顾神医搭着脉息,凝神半晌,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公主身子已无大碍,我开些药方子,服用调养些时日就会好了。”
萧重月微微松了一口气,柔声对她道:“婚宴还未结束,我先出去招待他们,暗玉会守在房外,有事便同他说。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看你。”
东惜若依旧默不作声,连他走出房间她都未看一眼,顾神医这才发现她过于冷静自持的态度,想对她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轻轻叹气,一边摇头一边背着药箱也跟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