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冲出小屋，正好见到一道人影奔来，出掌打去。
“啊！”
柔细的声音响起，问若雪右肩中掌，踉跄倒下。莫然迅速扑去，脚下一滑，旋转两圈摔在地间，沿着倾斜的石阶滚到草丛。最终莫然躺在下面，手抱柔软的身子。
问若雪抬头，娇滴滴道：“莫然，你打疼我了。”
适才这掌力量不大，莫然着急中出手，显然还是注意到对方一身白衣，从而赶紧退力，所以并未伤及。悬在心坎的石头落下，问若雪终是相安无恙。
莫然盯着嫣红的脸庞，低声道：“你要不要紧？”
问若雪淡淡含笑，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柔声道：“没事，不要紧。”
莫然“哦”了一声，思绪混乱，抱着柔软的身子不知该怎么办，愣了半晌，讷讷道：“三小姐，你……你压住我了。”
“我不管，是你先打我，也是你伸手抱我，既然都压住了就多压一会儿。”
问若雪垂下头，躺在温暖胸口，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莫然的心脏怦怦乱跳，仿佛就要挣扎着从喉咙蹦出来一般。问若雪有情有谊，傻瓜自是知晓，两人偶有肌肤之亲，还从未越过雷池半步。
草丛中，一对少男少女紧紧相拥。这一刻，时间已经停止，山风不再吹拂，天空变成黑色，只有怀抱的人儿容颜清晰，透过双眼镌入脑中，任凭自己怎么涂抹也难以消除清丽的影子。细细的发丝抚过脸庞，让人神情荡漾，产生无尽的遐想。怀中的人儿好像和年幼时一样淘气，温润的呼吸扑在胸口，穿透肌肤冲进心海，并且在大声呼喊，激起片片潋滟。那双小手时不时又轻挠一下，犹如千百条小虫子缓慢爬行，庠舒舒的，煞是难受。
两人静静相拥，过了许久，莫然想到一事，询问道：“三小姐，你看见那个黑衣蒙面人了吗？”
一片寂静。
“三小姐……三小姐，你说话呀！不要吓我！”
“呵……”
问若雪突然大笑，抬头道：“你会怕吗？是不是怕我会死掉？”
莫然略皱双眉，厉声道：“不许瞎说，我在说正经事，你到底有没有看见那个黑衣蒙面人？”
“我才不管什么黑衣蒙面人，我要再躺一会儿。”问若雪垂下了头。
莫然轻叹一声，忧虑道：“黑衣蒙面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暗中窥视咱们？三小姐，兴许这人预计谋害你，可要当心啊！”
问若雪平静道：“放心吧！我并未与人结下仇恨，不会有人谋害我，反倒是你，一定多加小心。”
“我也从未与人结仇生恨，不会有人谋害我。”
问若雪抬头盯着莫然，惆惆道：“你的确没有与人结下仇恨，但出庄一个月，是否在押镖途中得罪了恶人呢？你生在一个清贫渔村，十年前却遭遇……我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千万不要责怪。”
问若雪的话深深刺激着莫然，稍微一想，陈家村的渔民心地善良，品行淳朴，不是同样遭遇恶人毒手。身处乱世，心术不正者大有人在，无论对与错，善良软弱之人总会受到强者欺凌，这是有目共睹的现实，无法改变。
莫然严肃道：“三小姐所言全是事实，我不会责怪你。”
“你不在这段日子我好想……你能永远留在问剑山庄吗？”
“这……”
问若雪微皱双眉：“你很为难吗？”
莫然不作声色，紧盯那双澄澈的双眼，美丽的明眸就似夜晚的星星，亮晶晶的，不停闪烁，照亮了昏暗的脑海。
“你喜欢我吗？”
莫然身子如被针刺，猛烈一颤，结结巴巴：“我……我，三……三小姐，我们可以不谈此事吗？”
问若雪身子微抖，大感事情不妙，但情窦初开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心中那份情意不痛快吐出，怎能经受滚烫的折磨。
“你是不是讨厌我？”
莫然赶紧道：“不是！不是！我从来不曾讨厌三小姐。”
“既然不讨厌，那就是喜欢。”
“嗯……不，请三小姐不要逼我。”
问若雪陡然起身，面色沉重，低声道：“我逼你，难道对你说出自己的心事有错吗？难道要你说出真实的感觉是在逼你？”
莫然呼吸急促，转头一旁，轻声道：“我不能说！”
“你说一句喜欢我就这么难吗？”
莫然显得极为冷静，但心中似千军万马在奔驰，惊起震耳欲聋的响声，掀起浓厚沙尘，遮盖了敏感的心灵。过了片刻，目光情不自禁投向美丽如花的脸庞。蓝天无云，晴空万里，却有无声的雨滴悠悠掉下，洒在娇花般容颜，滴滴滑落莫然脸间。
“三小姐！”
问若雪微微一笑，凄美的笑靥好似狂风暴雨吹进了身体，叫人心酸，心痛。莫然不知所措，更想不到一句话震裂了女儿家的泪源，只好转移视线，不看那泪水流过的脸庞。
问若雪站起，挥袖拭去眼中的泪花，转身离去。莫然没有挽留，也不知该不该挽留，独自仰望蓝澄澄的天空。
风！轻轻拂过，没有掠走地间一片草叶，没有吹淡山野的清香，仿佛将两颗年轻的心刮得很远。赫然从山峰跌落谷底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心间全是无奈，无奈化成雨，一滴一滴又落在心间，浇灭了燃烧的火焰，仅剩下零碎的火星。倘若风能刮进心间，必然将微弱的光亮吹灭，独留黑暗或苍白，难以见到梦的色彩。
莫然站起身来，面容忧虑，望着问若雪消失的方向，叹息道：“我何尝不想疼你，爱你，只是门楣悬殊，而且亲人之仇未报，怎敢期望儿女私情，你的情意莫然永远铭记在心。”
问若雪出自名门，似乎高不可攀，莫然出生贫困，心中尚存门楣之分。一直以来，便将蠢蠢欲动的情愫深藏心底，许多时候甚至把这份情愫看成情谊，不敢奢求，同时告诫自己，就把可望而不可及的情意当成美好的梦，终有一天会人醒梦碎，然而这一天来得太快。
曾几何时，莫然有过幻想，倘若问若雪是千筠那样的江湖女子该多好，双宿双飞，不受贵贱牵绊，游荡于红尘俗世。虽武林中人大都不忌诲门当户对，但莫然脑中还遗留着长辈告诫的封建思想，并且亲人之仇不共戴天，大仇未了，早早沉浸情感当中，确实愧对含冤的灵魂。
莫然深深呼吸，脑中全是问若雪晶莹的泪珠，一时半刻无法消失。莫然害怕伤害问若雪，又想不出两全齐美的妙计。无可奈何，摇晃着身子沿迤逦小径走下山去。
黑衣蒙面人站在石屋旁边，轻笑两声，没于山野。
密林深处，一双愤怒的眼睛看了看黑衣蒙面人消失的方向，紧盯缓缓离开的少年。